我有酒店客源结构分析和酒 跟我走吗

我有故事和酒,你要不要跟我走(一)_百度宝宝知道
&&>&&帖子详情
&发帖:9402136
我有故事和酒,你要不要跟我走(一)
北巷南猫°
宝宝7个月LV.5
我跟他是在去年6月份认识的。其实我觉得蛮搞笑的^ω^
去年从广东回来之后一直待在成都,一天无所事事的,这儿跑那儿跑的。后来有一天我跟朋友耍得无聊就跑成华区去耍了几天,当时有个社交软件:陌陌
就下载来玩,然后看了一眼附近人就没怎么耍了,就那么一直登上。然后第二天下雨了,我跟朋友上了一天的网,就不想上了。晚上就在网吧外面耍,下过雨的气候还比较冷,又在吹风,我就上陌陌找人聊天去了。然后就看到有人给我打招呼,他问我在哪儿,我们离的比较近,我就说了?然后他说冷不?要不给我送衣服过来当时以为他开玩笑,我就说好啊。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吧,他问我在哪儿,我说在网吧,然后他说找不到,我说你真给我送衣服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勒,他说他是认真的,然后我就说在**超市外面等他。我跟我朋友慢悠悠的走过去,然后我跟我朋友说我有点紧张(我是哪种一紧张就要上厕所的人?)我们就去找厕所,上完厕所出来他打电话问在哪儿,(他是广元的,说话有口音,我听不懂就用的普通话?)然后他说他快到了,我拉着我朋友说我紧张?我朋友说你怕个球啊,又不是没看到过男的。
然后我们就在长椅那儿等他,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胖子和一个非主流走过来了?当时脑壳一抽我朝他们挥手并喊了声:我在这儿他们过来他就把衣服给我叫我穿上,我说你怎么知道是我?他说因为你没穿外套(我朋友穿了外套的)然后就一阵尴尬,那个胖子就说要不我们去走一会儿,然后我朋友就说走吧。我看见他朋友和我朋友一路聊得那个畅快啊,我都有种当电灯泡的感觉啦。一路上就我俩一会儿插一句,其他都是我朋友跟他朋友在聊天。后来我就跟我朋友说,感觉他话好少。慢慢的都聊上了,估计她们聊的口渴吧,他就去买水,问我要喝什么,我居然说爽歪歪(虽然爱喝,但是那时并不想)后来喝完之后,我就在哪儿玩瓶子,他说要是能踢上三个他就答应我一个要求…然后的然后我在哪儿跟瓶子较上劲了?愣是踢到了三个………
然后呀,不早了,我们说回去了,他们就说送我们,然后我的包他说他帮我拿,分路的时候我说把衣服还给他,他说留着下次见面还,就这样一件衣服当了我们的红娘。
回到家,他打了个电话问我们到了没,我说到了。然后就挂了电话。第二天我跟我朋友打算回武侯区,然后我给他打电话说还他衣服,我们要回武侯区了,他说他在他朋友哪儿喝酒,就没还给他。晚上9点我打了个滴滴,准备走人,给他说了一声,他叫我等他一起,他也要过去,我说我已经叫了滴滴了,然后他说过武侯区的时候再找我,我说好。到武侯区已经晚上10点多了。他打电话问我到没,我说到了。然后他说他朋友想找我朋友谈恋爱,我说你给我说干嘛,这种事应该他们俩个说吧。我就把我朋友的电话号码给他了。…………
之后接下来几天都没怎么联系,然后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让我做他女朋友,我当时犹豫不决,毕竟想着才见过一次,不想过俩个人的日子,(那时候想着一个人多爽啊,想干嘛干嘛,)我朋友让我试试,不行的话到时候再说。就这样我结束了我的单身生活。………………(未完)
宝宝6岁以上LV.9
楼主北巷南猫°
宝宝7个月LV.5
小烔。:祝福你
扫码或保存
邀请好友扫一扫分享给TA或者寂寞烟花之你在哪里
您现在的位置:>>
寂寞烟花之你在哪里
【导读】曾经心碎的初恋,导致年少的沈非辍学并与家庭割裂,开始独立自足的生活。她来到城市寻求新的生活,然而这个城市只承认她的美貌。在生活几乎绝望之时,沈非被梅姐带入“夜色迷漫”歌厅,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在生性的高洁与现实的卑贱之间,沈非苦苦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守护着自己的灵魂。沈非在这种纠缠中痛苦挣扎。此时成熟而富有涵养的林走进她的生活。林本是她的客人,他仿佛很理解沈非的痛苦,一直疼惜她追求她。在林充满温情的呵护下,沈非内心的坚冰融化了。然而,在幸福的表象之后,却是如此残酷的欺骗……第一部分第1节:你这个小妖精他已经睡着了,温文尔雅的笑容不见了,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无意识地微张开,有股孩子气的憨厚与纯真。均匀的鼾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温暖的感觉层层环绕。我坐在他身边。这个男人,六个小时之前我们才刚刚认识。在这个城市最大的娱乐城"夜色弥漫"里,梅姐紧紧抓着我的手,边走边告诉我:"非儿,这是一个重要的客人,你一定要陪好。"我面无表情地任由她带我走向顶楼的包房。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临进门的时候,梅姐扫视我一眼,皱眉道:"有点笑容,好吧?"我有点恼怒。习惯地握住拳头。包房里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男人搂住女人--即使他们刚刚才认识。女人坐在男人的腿上--即使她们不这个男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女人付出了自己的身体、笑容,男人付出他们的钞票,我觉得这是最公平不过的交易了。大家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包房里烟雾缭绕,所有的人都在抽烟。宽大的茶几上,摆放着各种酒、水果盘、小姐们吃的零食。沙发的一角,坐着一个孤独的男人。他的孤独,只缘自于他的身旁没有小姐作陪。梅姐将我拉到这个男人的面前,露出她职业性的笑容:"林老板,这个小姐,你看行吗?"我有点厌恶老板这个词,总有种暴发户式的荒诞,下意识地皱皱眉。但是,现在他是我的客人,或者即将要成为我的客人,所以我挑战性地看着这个男人。我明白自己的优点。这个娱乐城里,没有人比我更漂亮,没有谁的身材比我更好。又或者,用男人们的话说,没有人比我更有魅力,即使我经常对他们恶言恶语,他们都不在意。是人的天性吧--你以主人的姿态,傲视他们,或者对他们置之不理,他们反而会对你更有兴趣。他们会像狗一样的爬到你面前,乖乖地交出他们所说的爱恋,或者是金钱。而我,不需要他们的任何爱恋,我只需要那些厚实的钞票。钞票比男人可靠多了,这一点我一直明白。林微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我。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浓密的眉毛,凌厉的眼神,眼睛很大,我感受能够数清他的眼睫毛;嘴唇微红,脸上泛起一圈红晕,估计是喝了很多的酒。他的眼神,一圈又一圈的,从上到下,再从下往上,似乎穿透了我的妆扮,直看到内心深处去。我在他的目光中手足无措,于是挺起胸,刻意用一种鄙薄的眼神回击。终于他笑了一下。由嘴角绽放出来的笑容,犹如一朵清新的百合。他打个手势,向梅姐点点头:"好吧,就是她了。"我听到梅姐轻轻地吁口气。为了这个林老板,夜色弥漫中所有的小姐都试过了。梅姐焦急地在整个三楼跑来跑去,她的高跟鞋嗒嗒作响。我躲在洗手间里不肯出来。王倩问:"你真的不想上班吗?"我骂她一句闭嘴。王倩总是这样没心没肺地大声讲话,可她的声音会引来梅姐的。上班,只不过是坐台的另一个说法。果真,梅姐疯狂的砸开洗手间的门,一把揪住我,像是揪住一个偷她钱包的人。没容我说半句,她就拉扯着我来到这个包间。我在林的身边坐下。他斜靠着沙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身边的一男一女已经在热吻。那个叫做小雪的女人,夸张地呻吟着,手臂伸向两边,臀部不停地扭动着。其他的男人在起哄,女人在附合着笑。我从茶几上拿过来一包烟,熟悉地弹出一支,正欲寻找打火机,林已经送上了火。点上烟,我习惯性地点点他的手指。很多人说过,这代表一种礼节。虽然我讨厌各种礼节,但是这种习惯,却一直保留下来。有关于抽烟的各种习惯、礼节,我都愿意尝试,并且一直保留下去。他说:"女孩子抽烟不好。"我笑笑,吐出一口烟:"我不是女孩子。""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小女孩。"他继续斜靠着,微眯着眼睛看我。"看来我们对于女孩的理解有偏差。"我不得不向他身边靠去。小雪的手已经打到我的脸上了。这个疯女人,每当有男人亲吻他,她总是这么兴奋着。我曾经骂她是只随便发情的母猫,她就大笑起来。她笑起来的声音和哭差不多。她说:"哈哈,为什么我们不享受呢?""你可以靠在我的怀里。"他微微一笑。"我不觉得你的怀抱有什么值得眷恋的。"我向包房的最里层望去。包房里的音乐正是王菲的《红豆》。最里层的一个女人在唱,她的声音就像用最尖利的指甲划过黑板,一声一声地刺激着人的心脏。终于看清了,是一个刚来的小姐。于是我骂道:"靠,闭上你的嘴,王菲的歌都让你糟蹋了。"那个女人就愠怒地看着我,然后放下了话筒。"女孩子不要讲脏话,这和你的形象不太相符。"他又说。"我的形象是用来骗男人的。"我说。对面有个男人向我举起酒杯,我刚要拿起杯子,那男人又将杯子放下,摇头笑笑。我望望身边的林,他正挤眉示意那男人不要和我喝酒。他揽过我的肩,我的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是个小妖精,但是不要去迷惑别的男人,你只属于我。"我强调:"我只属于我自己。"第一部分第2节:没有钱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嗬,倔强的小家伙。"他的口气仿佛在对着一个不明事理的小孩子:"跟我出去吧。"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我仔细地看看他的脸。他的确很年轻,也很英俊。我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他还很有钱。从梅姐煞费苦心的替他找小姐就可以知道。我掐掉烟头:"行,只要你有钱。"他大声地笑起来,牵着我的手,走出包房。他的手很柔软很温暖。我像个乖巧的孩子,任他牵着手,跟随他来到宾馆。我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很有钱,这就足够。我们只是在做一桩交易。他付出他的,我付出我的。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推推他的身体。他一下子惊醒了:"什么事?""我要回去了。"我穿好衣服,站在他面前。"为什么不睡?"他问。"我不愿意在外面过夜,尤其是在宾馆里。我要回家。"我暗示着他。他一下子明白过来,用手指指地上的西服:"钱包在兜里,你自己拿。"我拿过他的西服,丢到他的身上:"你自己拿给我,我不动别人的衣服。"他笑起来,取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递过来。我没有细数,我知道他给得很多了。握在手上的钱很厚实。我的心一下子踏实了。我向他灿烂地笑了笑,转身就要走。"有了钱,你才会这么笑吗?"他在我身后追问。"没有钱,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我说。他还在说着什么,我轻轻地带上门,将他的声音阻隔在门后。走出宾馆门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就此忘记这一切,包括这个男人。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我手中的钞票。它们给了我足够的力量与寄托。天气很冷。嗖嗖的冷风,穿透我的衣服,肆意地渗入到我的体内。我的衣服穿得很少,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披肩,独自行走在归家的路上。昏暗的灯光,将我的背影拉长,缩短,再垂直,再拉长。高跟鞋撞击着路面,尽是寂寞的声音。转过街角,兰州拉面馆仍在营业。面馆的老板娘坐在门前。细心地看着火。我走过去。她对我笑笑:"姑娘,来了?"我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它又小又肮脏,兰州拉面又非常的不正宗,可是我还是一样的喜欢。炉子上的火永远不会熄灭,挥发着温暖的热度。老板娘又胖又矮,皱纹密布在脸上。她总是叫我姑娘,高兴起来的时候,再加上一个字,叫我一声好姑娘。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别的女人。至少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我坐下来,椅子上满是油腻,我不在乎。我取出烟,点上一支。趁着抽烟的工夫,老板娘给我端来一个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肥腻的香味。白色的面条上,堆着黯红色的牛肉。老板娘问:"今天生意好吗?"我说:"好。"当然是很好。今天的收入很丰厚,钞票稳稳当当在我的包里。然后我掐灭了烟头,开始吃面。老板娘坐在我对面,出神地看着我,再不说一句话。我们都是这样。她习惯的问我一声,我回答好,再不说别的。小小的空间,散发着独有的香味,沸腾的热气,以及我吃面条的声音。她笑笑。我想她可能联想到她的孩子了。一个母亲,碰到某一个与她的孩子长得相像的人,总是会多出几分怜爱之心的。她曾经给我看过她女儿的照片,长得很美,眼睛和我很像。她说她的女儿正在遥远的乡下念高中,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她曾经问过我:"你上高中的时候,成绩好吧?"我不回答她。装做在吃面。高中年代,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四年还是五年?那个时候,什么都是新鲜的,包括最初的爱情,以及安。我的心再次被刺痛,于是仓惶地丢下碗,扔出钱就跑。任凭她在身后大声地叫我:"姑娘!姑娘!"我不理她,跑得更快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问我任何有关高中的事情。不管如何,我依恋着这个小小的餐馆。在这个陌生而冷酷的城市,我一无所有。只有这个胖胖的女人,她用她浑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我姑娘,姑娘。让我的心再次充盈起来。那是在前段的某个深夜,我走出夜色弥漫没多久,凭着女人的直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我走一步,他跟一步。我停下脚步,身后也没了声响。我奔跑起来,身后的人也在加快步伐。我猛地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正对我猥亵地笑着,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第一部分第3节:你是我的女人长长的街道,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冷冷的风呼啸而过。其中一个男人淫笑着:这个妞,长得还不错。旁边那个男人就附合着狂笑。他们的面貌丑陋而卑琐。我故作镇定地站着,握紧了拳头。我知道自己跑不过他们。等他们一靠近,我就用高跟鞋往一个男人的裆里踹去,手中的包挥向另一个男人的脸部。那两个男人惊呼一声,他们没想到我的动作比他们还快。等他们尖叫过后,他们就追上我揪住我的长发。我奋力地挣扎着,一边乱舞着手脚一边尖叫。老板的声音及时地在身后响起。她举着一只拖把,缠满布条的拖把,狠狠地砸向那两个男人,笨重的身躯显得出奇的灵活。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个男人早已逃掉了。她拉着我的手,就像牵着一个小孩子,引领着我来到她的餐厅,又细心地煮上一碗牛肉拉面。对着吓得索索发抖的我,她怜爱地说:"姑娘。"一瞬间,我的泪就下来了。我的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在面里。可是我不愿意哭出声来。由于压抑着自己,整个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她告诉我:"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太不安全了。"接着再细心地打量我的衣服。我穿得很暴露,露出瘦长的腿。我怀疑这样的衣服是不是标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总之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叹口气。她说:"再等几年,你有了钱,也开个店吧,自己也算是有个依靠。"我笑笑,没心没肺地笑。我不知道拥有一个店铺,难道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吗?可是我不忍心打击她。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自己的男人不知所踪。我告诉她她的男人让女人勾引跑了。她嗔怪地看看我,再不说话。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地叹口气:"他是个好人。"我强调:"他是个好人?可是他抛弃了你。"她就转过身去。用手抹抹脸,顺便抹去可能流下来的泪。我就点上一支烟,陪着她一起沉默。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可是她的男人依然抛弃了她。善良,有用吗?好人,又怎么样?这样的自问自答总是很辛苦。于是我就离开了这家面馆,晃晃悠悠地回家。热腾腾的面条在胃里起了作用,身体也渐渐地暖和起来,不那么冷了。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带给我这样的感觉。他们的情话,他们的怀抱,他们的身体,都是转瞬即失的东西。而我,只需要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足够了。我望望青灰色的天空,感到无比的孤独。遥远的家乡,在泪光中走远的一切,还有安,你是否也一样的孤独?是否,如我想念你一般地在想念着我。我蹲在小区的门口,用力地甩动着头。长发飘飘散散,试图努力地挥散掉那个影子。蓝色的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爽朗的笑声,浑厚的喘息声,卷曲的头发,站在小桥上的背影……一切的一切,都在脑中急速地回放。我尖叫一声,跑向家中。整个小区里都传来紧促的脚步声。踢嗒嗒,踢嗒嗒,踢嗒嗒。伴随着安的声音:"我需要钱,她有钱,你没有。"我绝望地哭泣,试图握住他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他冷酷的面孔。我不知道,当一个男人冷酷起来,竟是如此地让人断肠。熟悉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柔情蜜意。我第一次见到安的时候,他正蹲在学校操场边的小树下,用力地抽烟。牙齿咬动着,微皱着眉。树上的黄叶纷纷落下,在他面前舞动着。有一片树叶落在他的头发上,他混不知觉。我喊他一声:喂。他望望我,过了两三秒,向我笑笑。洁白的牙齿,如一朵花开的笑容。我呆怔着,忘记了他头上的那片枯叶。我现在习惯性的很用力地抽烟,大声地喘着,这样的姿势正是受了安的影响。他总是这样,抽一口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拿起手中的烟,问:"你要不要抽一口?"我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烟,学他的样子,狠狠地吸入一口。烟呛得我咳嗽不止。他就放肆地笑。笑声飘扬在整个操场。于是我拂去他头上的树叶。他的头发柔软顺滑。他吐出一个烟圈儿,定定地看着我。过了很久,他说:"你是我的女人。"我说:"我不认识你。"他说:"没关系,我们正在认识。"他的脸上满是自信。我依然怔怔地望着他。这是一所两居室的房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小小的客厅,厨房及洗浴设施齐全的洗手间,每月房租八百块。这个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昂贵。在我的城市中,这样的房子只有这房价的一半。那个瘦削的中年房东,冷冷地说:"八百!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他的舌头轻轻地滑出一个"儿"。我毫无办法。这已经算是最便宜的了。房屋中介所的女人打量了我半天,用着我听不懂的方言揣测着我的职业,抑或是别的什么。她热情地给我介绍那些豪华的小区,考究的房子。她的普通话夹杂着浓重的方言,我什么都听不明白。生活总是在一步一步好转起来的。我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只是简单地拎着一个行李箱,里面摆放着我最好的三套衣服,以及两双鞋,租住在一个破旧的平房里。十平方米的空间,搁上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再无转身的余地。洗手间在五百米之外,肮脏腐烂的臭味,随地丢弃的卫生纸,以及女人的卫生巾。年老的房东,每天坐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这些房客。她说经常有房客偷东西,然后一走了之,她的损失太大了。她不停地摇着头,不停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在这个城市晃荡了一个月。没有结果的晃荡。一家家用人单位,用惯有的腔调,一次又一次地问我:"有学历吗?"我无言以对。我的学历呢?在那个认识安的秋天,我的一生就已经这样注定了。注定要半途而废,不得而终。我甚至屈辱地拿不出一张高中学历证书。他们卑夷地看着我,像在看着一个怪物。有个人用尖细的嗓子说:"这样的人也敢来找?"于是旁边的人轰笑起来。我握住拳头,我很想狠狠地揍他一拳,就像安对我一样。他的力气很大,我趴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可是,我不能回击,我是那么的爱他,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我还是爱他。第一部分第4节:非儿,这就是生活!饥肠辘辘的我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彩色的霓虹灯,拥挤的人群,食物的香味,阔大的广告牌,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我饿了好几天,身上的钱已经全部花尽,房东一次一次地砸我的门,恶狠狠地催我交房租。"你要是再不交,就把你,还有你的行李扔到垃圾堆。"她歇斯底里地对着门叫嚷。我蜷缩在床上,几乎不敢喘气,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甚至,不能呼吸。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拉住我。中等身材,精细的妆,优质的套装,银灰色的高跟鞋,头发烫成了大波浪,更增添几分魅力。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我迷迷糊糊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她问:"想来这里上班吗?"她用手指指身后的霓虹灯。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大大的四个字--夜色弥漫。我点点头。是的,我想上班,我需要工作。或者,更确切地说,我需要钱。我很饿,而且交不出房租了,我快要让那个可恶的老太婆给赶出来了,虽然她租给我的那个房间既狭小又龌龊。她拉过我的手,牵着我,走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至少在当时,在我看起来,那确实是一座真正的宫殿。门口的服务生向她打招呼:"梅姐。"她的手指柔软细滑,恍若无骨。我跟随着她走进更衣室。里面坐着几十个女孩子,衣着光鲜,时尚靓丽。浓厚的香水味,使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们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甚至是警觉的。我握紧梅姐的手,很担心她会突然放开我。梅姐拍拍我的手掌,以这样的方式安抚着我。然后她带我去了她的房间,丢给我一套干净的衣服,耐心地给我化妆。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我看看镜子的自己,与刚才的破败憔悴样已经大相径庭。镜子里的那个人,完全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我没法拒绝这样的工作。甚至,连拒绝的念头都未产生过。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在街上游荡,梅姐注意到了我,她带着我来到这个喧哗的娱乐场,我在这里得到我想要的。新鲜的人,总是会带来新气象与新的生活状态。我游走在各个包房,穿梭在各种各样的男人身边。没过几天,我就重新租了这个两居室的房子。那个阴暗的十平方的房间,让它见鬼去吧。就让那个可恶的老太婆丢到垃圾堆去吧。那些,确实是垃圾。我在这个房子里尽情的睡觉,洗澡,吃饭,踱步,裸舞。在白天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不做,只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抱住枕头,缩在被子里。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睡觉。我总是喝太多的酒,酒精使我头痛欲裂。我握紧自己的拳头,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叫出来哭出来。我不怕疼,真的不怕,我只是怕受伤。虽然,安让我那么的疼痛,可是我依然不怕。我只是怕他伤害我,虽然,他一直都在伤害我。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澡,换衣服,化妆,然后走进夜色弥漫。我觉得这个名字真不错,夜色弥漫,多么富有韵味的四个字。比那些叫做"大富豪"、"夜来香"的名字好听得多。我站在"夜色弥漫"的门口,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的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我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就像我从不在乎他们一样。我狠狠地抽一口烟,门口的服务生对我讲起黄色笑话,红着脸讲着黄色笑话。他们真是些好孩子,连勾引女孩子都带有几分害羞。可是,他们没有钱。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扔掉烟头,拍拍其中一个男孩的脸。我说:"好孩子,讲得真不错。可惜一点也不够色情。"于是整理一下衣服走进去。梅姐已经站在楼梯上扯着嗓子叫我了。梅姐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在我看来,她气质无比的高雅。我和她最亲,或者也可以这么解释,我只能和她最亲。她能帮我介绍到好的客人,她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适合我,她的手心里握着重要的客源,所有的女孩都在讨好她。她们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出其中的一部分,买成礼物,或者是以吃饭这样的方式,返回到梅姐的手里。我觉得她很幸福。她什么都不用付出,她的身体不会让男人碰到一分一毫,她就得到了更多。我骂她是个拉皮条的,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她温柔地搂着我的肩,她说:"非儿,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活!"她总是重复着这句话,这句话像毒药一样蛊惑着我。我于是点点头说:"是的,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活……"除了梅姐,所有的女孩都在恨我。我知道她们在恨什么。她们是恨我的脸蛋,还有与梅姐的关系。王倩曾经说我是个双性恋,理由是我一边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一边又和梅姐成双入对。她为自己的猜测得意不已。于是,我当着男男女女的面,用啤酒瓶请她喝过酒,当然,是用她的脑袋喝酒。从此以后,她就老实了。梅姐淡淡地说一句:"你的身手还不赖。"我点上一支烟。我觉得女人和男人一样贱,你非要给她一点苦头吃,她才会对你服贴。而我呢,同样如此。安,曾经那样的伤害我,而我,却始终爱她。七点半,所有的女孩都坐在一团,聊天,抽烟,补妆,计算彼此的收入。小雪的声音很大,她在津津有味地叙述着昨晚的销魂一夜。她讲起昨晚的那个男人,把她丢在床上,粗鲁地撕扯掉她的衣服,狠狠地要她,并发出野兽般的呼喊。小雪扭动着腰肢,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那个男人的叫床声,大家轰笑起来。有个女孩问:"昨晚你赚了多少?"于是小雪就闭上了嘴。涉及到金钱,每个人都会精明起来。第一部分第5节:今天不上班了,行吗?我坐在吧台上。时间还太早,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只是这样,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王倩坐在我旁边,托着腮看我。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浓密的头发很好地遮掩住那个伤口。我觉得她不是个坏女孩,至少她很坦率。她藏不住任何一点秘密,是夜色弥漫最出色的广播员。所以,我从不愿和她多话。我不愿意夜色弥漫的人都知道我的胸围,臀围,抑或是她们感兴趣的性取向。王倩问:"非儿,抽烟到底是种什么滋味?"她是个不会抽烟的女孩,这就像是现代社会突然冒出了一个远古恐龙。幸好,我不是个轻易惊讶的人。"无论什么东西,只有你自己亲自试过了,才能真正的明白,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我向王倩吐出一个烟圈,说。她拼命地摆着手,挥散掉围绕在她脸上的烟雾。假睫毛忽闪忽闪,小巧的嘴唇鲜艳欲滴。她得意地打开包,拿出一管口红给我看:"非儿,你看,他今天刚替我买的。"那是一支LANCOME的口红,在彩色的灯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环。王倩旋转着唇膏,用手指把玩了一阵,然后又恶狠狠地咒骂一句:"臭男人。都是一帮臭男人!""你管他是不是臭的呢。"我说,"钞票不臭就行了。你看,你不是得到了你想要的吗?""那帮男人在玩弄我们。"王倩补充一句。她拿过我手中的烟,丢到她身后的垃圾桶里,再拍拍我的脸。她的手在我脸上滑过,我有点不舒服,于是避开。我理理长发:"男人在玩弄你,你也玩弄男人好了。大家互相玩弄,互不相欠,不是挺好的。"王倩笑出声来:"谁信你哦?说得这么洒脱,鬼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理她。她不知道我,我也不明白她。她真实地站在我面前,可是我又了解她多少呢?她的过去,她的经历,都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包括她的名字--王倩,谁都明白这是个化名。所有的女孩都用化名。戴着那副伪善的面具,面具上烙印着一个个如云似烟的化名。化名总是动听的,动听得不真实。等到某一天,她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们就可以捡起曾经被她们丢弃的真实姓名,重新过起属于自己的真实生活。而那一个个化名,只是一场虚幻的故事。我叹口气:"是的,我们都不知道彼此。我只知道你叫王倩,这个好听的假名字。还有你诅咒男人时,恶狠狠的样子。"王倩就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喉咙故意的捏细,表现得像个纯真的小女孩。我猜她有二十六七了吧,她的额头上已经展开几道细小的皱纹。再高档的化妆品,都掩饰不了青春逐渐远去的步伐。她说:"你的名字也是假的。"我走到一边去,再不理她。其实,我的名字是真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告诉别人真实的一面,他们会以为你在欺骗;而你告诉他们虚假的一面,他们很容易就会相信你。他们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他们便瞪大眼睛,笑起来,边笑边赞叹:"真是个不错的艺名。"他们会说是艺名,有点青楼妓女卖艺为生的味道。我就不再解释了。还有解释的必要吗?化名就化名吧,对于一件事情的真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梅姐坐在女孩们的中间,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细细地一个一个看过。我着迷地看着这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能够保持她这样的身材和容貌,必定是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她了解每个女孩的性格,特点,专长,为到来的男人,准备着最适合他们的小姐。我曾经讥笑过她:"小姐,还需要什么专长?又不是专业考试。"梅姐就拍拍我的肩:"你不懂,你不懂。"可是她不向我具体的解释,我也就再不追问。我真的不需要懂得那么多。我只要站在每个男人的面前,戏谑地看着他们,他们就乖乖地掏出身上的钱包。花花绿绿的钞票,胜过一切解释。梅姐的眼睛忽然一亮,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闪现职业性的笑容,快步向门口迎去,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我面前挡住了视线。淡黄色的西服,身上的男士香水淡淡地飘散过来,黑色的皮鞋闪闪发亮。我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是林。"小妖精。"林说。我不吱声,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他在我身边坐下,用胳膊揽过我的肩。他问:"今天想我了吗?"我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怀抱。如果被别的男人看到,我今天的生意就全部泡汤了。"嗬,健忘的小东西。"他毫不在意,揽着我一起靠在沙发上。"今天不上班了,行吗?""当然不行。"我伸伸手臂,借以摆脱他的拥抱。他加点力气,搂抱得更紧了。"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双倍的价钱。"我干脆地回答。"如果是去宾馆呢?"林眨眨眼问。"三倍的价钱。""嗬,你真是个精明的小家伙。"林的手指滑过我的长发,轻轻地抚弄着。"小妖精,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我默不作声。是的,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我不愿意去多想。就好像我曾经问过安:你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用?安也是不回答。他只是需要钱。钱在他心里,是至高无上的,重于一切。我一次又一次从父母的抽屉里拈出钞票,兴冲冲地交给安。安认真的数过,再抽出一张给我,温柔地说:你自己留一点在身上吧。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安的脸色就出奇的温存,他会抱着我,亲吻我,从头至脚,每一寸肌肤。他疯狂地叫我的名字,我热烈地回应着他,在他的怀中颤抖不已。如果能够在那一刹那死去,我也愿意。林站起身来,拉住我的手。他的个子很高,我穿上高跟鞋才够着他的肩。他说:"走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小妖精。"我又进了一步:"四倍的价钱。""哈哈。"林大笑起来。他用手指勾勾我的鼻子,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拉过我的手,像是引领着迷路的孩子,往外走去。我垂下头,乖乖地任由他牵引着。真的像个最听话最懂事的孩子。第一部分第6节:今晚不许勾引别的男人林的黑色宝马停在夜色弥漫的门外。他绅士般的给我打开车门。我上车的时候,他用手挡在车门上侧,以防我被撞到。一个细微的呵护动作,令我心弦一动。我安静地坐着,默默地看着他上车,点火。他的侧面很好看,优美的轮廓,嘴唇紧闭着,几缕头发遮住他的眼角。我伸出手,替他把头发拢到耳后。他握握我的手,向我笑笑。如百合花绽放的笑容,一瓣一瓣的在空气中伸展。我甩开他的手,望向车窗外。这个繁华的城市,此刻正在上演着新的一出夜生活。灯红酒绿的娱乐场,衣着光鲜的女人,衣冠楚楚的男人,剥下了白天的面具,呈现给对方最真实的自己。他们放纵着,抑或是压抑着。她们索取着,抑或是得到些。抽烟,喝酒,打架,下流的笑话,*爱……还有什么?"为什么不说话?"林问。我将披肩取下来,整理好,再围上。是冬季了吗?天气一下子就冷下来了。我在那个简单的两居室的房子里,没日没夜的开着空调,慵懒的暖气催我冬眠。夜色弥漫始终是夏寒冬暖。令人完全丧失对冷暖的概念。林开着车窗,呼呼的冷风冻得我索索发抖。我蜷缩着,大大的披肩由头包住腿。林笑笑,关上车窗,打开空调。他说:"你真是个小可怜儿。"他的舌头轻轻地滑出"儿"字音。我厌恶地皱起眉头。我想起那个瘦削的中年房东,半秃的头顶,凶恶的三角眼,他尖厉地对我说: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他的唾液几乎喷到我的脸上,我不得不拿出湿纸巾,狠狠地擦拭。"说什么?"我问。暖风吹过来,我放松下来。我打开林的CD,尽是英文音乐。那些古里古怪的英文字母。林从兜里掏出一盘CD扔给我:"给,你要听的。"我拿过来看,竟是王菲的。宽大的裙子,露出瘦削的肩膀,零乱的长发,王菲在向后伸望着,这是一盘王菲的《将爱》专辑。我有点惊讶,问:"你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的。"林说。"我没那么无聊。"我瞟一眼林,他正专心致志开车。我打开专辑,捏着碟片,寻找着播放CD的东西。找了半天,竟没寻见。我问:"怎么播放啊?""哈哈。"林再次大笑起来,仿佛对我的愚蠢很满意。他按动一个按钮,我将CD放进去,然后他再按动个按钮。他摸摸我的长发:"真是个笨家伙。"他似乎已经习惯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像个幼稚的女孩子,时刻都要听从于他的安排与教导。我憎恶这一点。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孩子。如果我真的是个孩子,我就不会在夜色弥漫。我会在另一个城市,守着一个熟悉的人。哪怕他唾弃我,玩弄我,蹂躏我,我也要紧紧的依附着他。王菲的声音飘荡在车厢内。她颓废地唱:我把距离给了你,呼吸给了他;我把情节给了你,结局给了他;我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近乎慵懒的声音,随口哼唱的腔调。也许,一切真的就是无所谓吧。我的心一层层地揪紧,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在肉里,愈陷愈深。林问:"想去哪里玩?""随便。"我沉醉在王菲的歌声里,丢给他两个字。"去蹦迪吧。那里年轻人多,你应该在那种场合。"林掉转了方向。我望望他。我说:"你也很年轻。"林确实很年轻,不超过三十五岁。他很注重自己的仪表,更加显得年轻。"哦?是吗?"林故意用怀疑的口气问。"当然。"我老实的回答,"在夜色弥漫里,一般都是四十岁向上的男人居多,像你这样的男人,确实很少见。年轻,英俊,而且--"我望望他淡黄色的西服,"而且很有钱。""而且我喜欢你这个小妖精。"林接过我的话。"嗯,很好。"我不动声色的说:"我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话,真耳熟,据说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改掉吧?""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习惯了。""我的习惯自然都是好习惯。"我说。车子已经停在一家的厅门口。我正准备下车,林拉过我的身子,咬着我的耳朵:"今晚不许勾引别的男人,你只属于我。"他温热的气息越过耳朵,流向全身。我身体一颤,推开他,点头道:"我知道,今晚你包下我了,你用不着提醒我。"我下车,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拿出包里的化妆镜,照照自己的脸。林在车里坐着,我站在车外,冷冷的风袭过我的身体,单薄的衣服随风晃动。他透过车窗看着我,静静地不说话,也不动弹。我冷得无法自持,于是自己走进去。推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车门猛烈的关上。林快速地追上我,扶住我的腰。我们像对情侣似地走进去。喧哗的音乐,旋转的彩灯,DJ在大声地叫喊,男男女女们疯狂地站在中间那片软质地板上,扭动着身体,摇摆着手。DJ尖叫着,问着:你们想不想?于是,大家拼了命地吼叫:想!DJ再问:你们要不要?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回答:要!要!要!然后轰笑声,口哨声,夹杂着某个女孩受到性骚扰时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混乱的空间。林带着我坐在阴暗的一个角落里。小小的沙发,刚好坐下我们。我说我要喝啤酒。音乐声音太大,他听不清,于是把脸凑过来。我俯在他的耳边说:"我要喝啤酒。"他拍拍我的脸,命令似地说:"你乖乖地坐在这里,我去拿酒,不许随便走动。"我笑笑。他刚走出去几步,又调过头来,故意瞪我一眼。我向他挥挥手,示意我不会随便走动,他才放心似地走向吧台。第一部分第7节:你要我也这么吻你吗?点上一支烟。整个迪厅的空气热烈而混浊。右侧的沙发上,有个女孩也在抽烟。她拿烟的姿势很不熟练,弹烟灰的时候,伸出右手的食指,努力地一边点头一边轻弹,嘴里絮叨着什么。左侧的沙发上,有一对情侣在接吻。男孩的手越过女孩的衣服,在女孩的后背抚摸着。我都能看到女孩光洁的后背,还有隐隐露出边角的白色内裤。气氛莫名的暧昧起来。右侧的女孩看看我,向我笑了笑,于是我也笑出声。我觉得这个地方真是不错,和夜色弥漫差不多,散发着相似的味道。林走过来。服务生摆上了啤酒。他递给我一瓶,我几乎没有停顿就喝下去半瓶。我渴得很,迪厅的暖气太足,非常的闷热。啤酒沫残留在嘴边,我还没来得及用手拭去,林凑上来,轻轻地一吻,吻去留在唇边的残酒。温柔的气息笼罩住我。蜻蜓点水式的一吻,令我惶惑。我指指左侧正在拥吻的情侣,林笑起来。"你要我也这么吻你吗?"林问。"随便。"我说,说完后又觉得不够,继续加上一句,"今晚你包下了我,当然是听你的。""不要再说什么包不包的,好吗?"林揽住我,"就当我们是朋友,难道不行吗?""哦。估计不行。"我放下酒瓶,继续抽烟,"朋友是不需要给小费的。""我知道,尤其是四倍的价钱。"林将我拥在他的怀里。我像只小猫似地蜷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而宽阔。林扔掉我手上的烟头,让我能够腾出手来。于是我伏在他的腿上,长发披散着,笼住了我的脸。林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长发,由发根至发梢。我满足的叹口气。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用去想,只是静静地靠在一个人的怀里,享受着某种久违的温暖。哪怕这种温暖是暂时的,那又怎么样呢?至少,我现在是温暖的。林问:"好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说他好,还是这种感觉好?但是,我不愿意多想。我微闭着眼睛,懒懒地说:"好。"真的是很好。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孩了。当初刚来这座城市的贫穷,狼狈,潦倒,寒酸,都已经一扫而空。现在的我,时尚,新潮,优雅,富足。甚至于此刻,竟然是温暖的。音乐声嘎然而止。在舞台上疯狂很久的男男女女们,满足地走下台。衣服湿透了,紧裹在身上,露出最真实的身体曲线。五光十色的灯光突然全部关闭。舞台的中央闪出一道暗红色的光,烟雾从舞台两侧弥漫开来。一个穿着三点式的女人走上舞台,匀称的身材,光滑的皮肤,齐肩的短发,包裹着很紧的胸罩,黑色蕾丝的内裤,赤着脚。她静静的在舞台中央站了几秒,接受了男人们的口哨声以及种种感叹,然后便掉转头去,背对大家,随着音乐舞动起来。我从林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我问:"干嘛?""现在是表演时间。"林依旧将我的身体扳到他的腿上。他说:"表演艳舞。"偌大的迪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我听得到男人们的喘息声。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中央的女人,刻意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情。那个女人,穿着三点式的女人,随着音乐,伸展胳膊,腋毛清除得干干净净。再抬腿,阴部被内裤包裹得严严实实。男人们有点失望,我听到几声嘘声。于是那个女人用手挠弄着自己的胸罩带子,一收一弹,乳房跟随着她身体的摆动晃晃颤颤。这样的挑逗持续了很久,时间久得令我都快要失去兴趣。我仰起脸望望林,林正低着头看我。我恼怒地瞪他一眼,继续看着舞台上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长时间的诱惑动作终于完结,她麻利地解下了自己的胸罩,洁白高耸的乳房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女人将胸罩扔给一个靠前位置的男人身上,大家轰笑起来,原本故意压制着的安静氛围终于有了几分活跃。那个男人举起胸罩,得意地向众人笑笑。女人抚摸着自己的乳房,台下的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地蹂躏那个女人。女人晃动着身体,围着舞台停停走走,刻意让每个男人都能看得更清楚。她在尽情地勾引男人,以自己最原始的身体。我有点闷热,坐起身来。林递给我酒瓶,我喝下了瓶中剩下的酒。林说:"她的身材不错。"我点头,我平静地说:"乳房很漂亮。"林就斜眼盯着我的胸部,一边看一边摇头笑。我下意识地抓过披肩,围住自己的身体。林笑笑:"真是个小妖精。"我不理他,继续看着那个女人。女人捏着内裤的两边,故意地撑大,再收回去。气氛已经快要到达高潮。她伸出舌头,在自己的嘴边不停地舔来舔去,红的唇,红的舌头,白的牙齿,尽情地诱惑着每个男人。男人们的目光跟随着她,随着她一起舞动。终于,她褪下了自己的内裤……整个大厅散发着压抑住的喘气声,闷哼声。女人拎着自己的内裤,随意地在台上走动。第一部分第8节:我没有!是他骚扰我!"好了,喝酒吧。"林拿过酒瓶。我不接。我依然看着这个女人,她美丽的脸,风骚的身材。她诱惑着男人,然而这些男人对她无可奈何。林扳过我的脸,笑着问:"你看够了没有?""哦,好的。"我恋恋不舍的再望一眼。突然发觉,在整个表演时间,林都在凝视着我。我问:"你怎么不看?多好看的女人。""这有什么好看的?"林见我不喝酒,递上一支烟给我。我接过来,深深地吸一口说:"你不正常吗?所有的男人都在看,他们恨不得吃了这个女人。""哈,我正不正常,你应该最清楚才对。"林暗示着我,我想到昨晚与林在宾馆床上的翻滚。于是点点头说:"是的,你正常,正常的男人。"林的目光让我无所躲藏。我拿出手机,发现十几个未接电话,梅姐的,王倩的,她们一定找疯了我。我站起身,准备出去打电话。林拉住我:"干嘛去?""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我不悦地说:"我去洗手间。""去洗手间需要带手机?""我愿意!"我推开林的手,径直走向门外。那个赤裸的女人已经走下舞台,整个大厅又是喧哗的劲爆舞曲。先前所受到的极强的感官刺激,使得每个男人更加拼命地呐喊尖叫。我穿过一个又一个男人,他们身上强烈的汗味,由于叫喊所喷溅出来的唾液,洒在我的身上。有只手,迅速地搭在我的臀部。在我还没做出反应之前,那只手已经在我的臀部抚摸。我站着不动,头皮一阵发麻,然后我猛的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男人用力地甩出一个耳光。那个男人啊的一声,用手捂住脸。他身边的伙伴站了过来,团团围住我。我倔强的与他们对视。林冲过来,拦在我的面前。我握紧拳头,我说:"靠,恶心的东西,居然想占我便宜。"我的声音叫得很大。四周的人都围过来,他们嘲弄地看着那个捂着脸的男人,于是这几个家伙便散开了。林挽住我,带我走出去。他狠狠地拽住我的胳膊,我的骨头都在收紧似的疼,我咬着牙,任凭他死死地拽着。走到门口,林甩开我的胳膊,凶恶的说:"叫你不要勾引别的男人的,你个妖精!"胳膊上显现出五道暗红的手印,我握着手臂,委屈地叫:"我没有!是他骚扰我!"林气急败坏地拖我来到他的车旁,把我塞进去。他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喘气。我倔强地再不做任何解释,我本就不该对他有任何解释。他,只是我的一个客人罢了,和夜色弥漫中别的客人一样。手机铃声响起来,我刚接通,小雪夸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非儿,你去哪里了?管老板找你找疯了。""让他去疯吧。"我幸灾乐祸地说。"管老板刚刚在包房里砸东西了,你快过来吧。"小雪在电话里跺着脚尖叫着。她的声音吵得我的耳朵嗡嗡直颤。在我没有回答之前,林夺过我的手机,迅速的挂断,然后关机。他挑战性地看着我。我轻笑一声,我说:"你得赔偿我的损失,这损失可不小。""今晚你是我的。"林吼叫着。"合约解除了。"我再次夺过手机说,"我违约了,现在,再见。"然后我再次整理衣服,取出包里的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脸上的妆还没有脱落。林点火,挂档。他说:"你哪儿都不准去,乖乖地在车上呆着。"他飞速地驾起车来。我淡淡地问:"你以为我不敢跳车吗?要不要试试?""现在车速是六十。"林畏惧地望着我,我镇定的表情吓住了他。"一百六的车速我也敢往下跳!"终于,车停下来了。我轻快地钻出车,凛冽的寒风一下子席卷住我。林直视前方,再不看我一眼。我一步一步地走开去。那辆车,离我越来越远。在我快要拐过街角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它依然停在那里。有种思念,不管你逃到哪里,它依然缠住你,让你无法脱身;有种孤独,不管你置身何地,它总是如影随行,你挣脱不了;而必定有一个人,不管你用尽怎样的方式,麻木自己,放纵自己,你永远忘记不了。他深深地刻在你的心里,溶入你的血里,与你混成一体。你无法丢弃,因为,你一旦试图丢弃,同样也会丢弃自己。我穿过繁华的商业街,拥挤的人群,陷入在这一片人海中。可是,我依然孤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在这条最热闹的街道,在这片兴高采烈的人海,我站立了许久,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不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青灰色的空中,悬挂着一轮惨淡的月亮,它孤独地望向我,我孤独地望向它。我想起那熟悉的故事,月亮里住着一位嫦娥,还有一只玉兔。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经常对我讲的故事。在每一个凉爽的夏夜,我坐在奶奶身边,拉着她的衣角,她就摇着扇子,不厌其烦地讲起这个故事。她说还有一个吴刚,还有一棵桂花树。奶奶问:你看到那只兔子了吗?我望了望月亮,其实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仍是重重的点头,大声地说:看到了。奶奶问:你闻到桂花香了吗?我努力地嗅了嗅鼻子,其实我什么也闻不到,但是我还是欣喜地说:闻到了,好香啊。奶奶就满足地笑笑。我也跟着她一起傻笑。第一部分第9节:快吃吧,面凉了童真的快乐,很快由于奶奶的病逝而消失。然后,我升初中,高中。然后,我认识了安。然后,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逃课,打架,骂人,抽烟,喝酒。所有的事,都在安的潜移默化下成为习惯。安说需要钱,他需要钱。于是我偷父母的钱,几百几百的偷,然后是几千。我捧住那些钱,就像捧住了自己的幸福。我虔诚地奉献上我的一切,能力之内的,抑或是能力之外的,我都愿意,只要安爱我就行。他成了我的上帝,我每天向他祈祷,祈祷着他真诚的爱情,就像我对他一样。父亲用一根粗大的皮鞭抽我,他凶狠地问我钱的下落。他在屋子里咆哮。他说钱呢?钱呢?你把钱偷到哪里去了?母亲在一边大声悲泣。我倔强地抬起头,倔强地不说一句话。我的倔强更加惹怒了父亲,他手中的皮鞭重重地挥过来。我不躲闪,皮鞭抽在我的手上,脸上,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红印子。可是我不哭,我的心里只有安,我相信这是爱他的代价,我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在皮鞭断裂开的那一夜,我逃出了家门。我摸摸自己的脖子,当初皮鞭抽过的痕迹还在,红红的印子,与旁边的肤色明显不同。我刻意的留起长发,恰到好处的遮起那块红印。只是,当初的一切,真的能够就此遮住吗?我再度望向月亮,它渐渐地西移,我跟随着它移动。再穿过几条街,就到了那家兰州拉面馆。面馆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一个小伙计正在拉面。他将一团面放在手上不停地摇动,胳膊来回地晃动,我看得眼花缭乱。等他把面放到案板上时,就已经成为细细的面条了。他向我笑笑,问:"来了?"我点点头。老板娘正坐在里面的柜台上,她惊讶地看我:"这么早?"我望望墙上的时钟,十点钟,的确是太早了。十点钟,或许我应该在"夜色弥漫",或许,我现在应该和林在一起。我觉得今天做了笔很不划算的生意。我陪他在那个迪厅呆了半天,有个丑恶的男人骚扰我,我愚蠢的解除了林的包夜。我今天一无所获。我现在正饿着肚子。我想起小雪在电话里的喊叫,她说管老板在砸包房。那就让他砸去吧,反正他有的是钱,他赔得起。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他笨拙地亲我的脸,口中的臭味熏得我睁不开眼。我粗鲁地推开他,我大声地咒骂他,他反而笑得更厉害了。我早说过了,男人都是贱货。你只要拿起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他们,他们就会像狗一样趴在你的脚边,舔着你的鞋。我坐在老板娘的身边。有时候,我觉得她像我的母亲一样,那么温和亲切,我愿意听着她讲述任何事情,她的女儿,她杳无音讯的男人,她的家乡……她说什么我都爱听。在这个寂寞的城市,只有她真诚地帮过我,不计报酬的帮助,不嫌弃我的身份。她每晚给我端上一碗牛肉拉面,热乎乎的面条,温暖着我的胃我的心。我说我饿了,于是她就起身,亲自去煮面条。我看着她肥胖的身体,灵活地在炉火前忙碌,心头一热,泪水滑落下来,正在吃面的食客猜测地望着我。我有点奇怪于今天的状态,我不愿意哭泣,但我愿意流泪。我趴在桌上,任凭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我想念着某个城市,某个人,某种温暖,但是,我永远地失去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我在夜色弥漫中用着真实的本名,我一辈子再也难以逃掉这个名字。我的名字,以及我的痛苦与耻辱,将永远陪伴着我,直到死去。独有的香味飘过来。我抹去泪。她坐到我对面,递过一双筷子,温和地说:"姑娘,快趁热吃吧。"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确实是饿了。刚从锅里捞起来的面条烫得很,我一下子烫到舌头,她扑哧笑出声来。我看着她的笑脸,眼眶一热,眼泪不停的打转。我真讨厌今天的自己,没来由的心酸,没来由的流泪,没来由的失常。于是点上一支烟,等待面条的冷却。她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说:"你看,我女儿今天寄来的信。"我接过来细看,娟秀的字体,稚嫩的话语,汇报着自己的学习生活情况。信的最后一句是:爸爸回来了。再无下文。那五个字像一个大大的惊叹号,铺在洁白的信纸上。我说:"那个男人回来了。"她面无表情地说:"是啊,他回来了。"我打量着她,很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兴奋,忧伤,或者无奈的痕迹。可惜没有,她依旧是平和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我的眼睛令她想起了她的女儿,于是我迎着她的目光。她拿过信,仔细地叠好,认真地放进衣袋里,站起身来。她说:"快吃吧,面凉了。""别理那个男人。"我说。她笑笑:"好姑娘,你不明白的。""别理那个男人。"我重复,"他在外面玩腻了,然后他就回家。他算是个什么?他把你当什么了?你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开这家店,你图的是什么?""他是我女儿的爸爸。"她说。"他没资格。"我用手指弹掉烟头,烟头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到外面的街上。她拍拍我的肩说:"姑娘,你应该回家去见见你的父母。""我没有家。"我爽快地回答。"真是个孩子。"她摇摇头,走到吧台上,依旧呆滞地坐着。或许她在想什么,或许她什么都没有想。我失去了所有的胃口,于是准备离开。站在门口的小伙计,对我使个眼色,用手指指街边的一辆黑色宝马。有个人,穿着淡黄色的西服,正倚在车上,朝面馆里张望。第一部分第10节:我永远不会哭我望着他。风吹动他的短发,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迷离,再渐渐清晰起来。我站着无法动弹。身边的火炉子,散发着温暖的热气,炉上的水,正在吱吱作响。林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想就此搂住我。我呆呆地望着他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灿烂的笑容,一瓣一瓣的向我展开。我甚至都能听到他将要说出口的:小妖精。我尖叫一声,握紧拳头,飞快地跑起来。林在后面追,我在前面跑。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拼命要逃脱掉猎人的陷阱。夜风鼓吹起我的身体,我的披肩呼呼作响,头发四处飞舞。就是这样的追逐吧,就是这样的逃跑吧,就是这样的狂奔吧……直到我再也听不到林的呼喊,我还是如此的跑动着。跑到哪里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林像一张网,他想要网住我,可是我不愿屈服。安说:你是我的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信。我宁愿相信我是被他的自信所打动。他重复着,狠狠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点头,拼命地点头,流泪着点头,我是他的女人。在学校操场的那次邂逅,在我温柔地拂去他发上的落叶的那一瞬间,我就是他的了。他给我烟抽。他狠狠地说:抽,狠狠地吸一口。我颤抖的接过烟,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吸入。烟在我的喉咙堵塞住,我用力地咳嗽,咳得泪水直落,安大声地笑起来。他让我喝酒,狠狠地说:喝不下去,就灌进你的肚子里。我举起酒杯,大口大口地吞下去,然后醉倒在他的身边,再也听不清他的笑声。安说:你没有钱了。他检查着我被父亲鞭打的伤痕。我蜷在他的小床索索发抖。我的身上都是一道一道的红印。安看了一会,就掉过头去。他说:这点伤算什么。他脱掉他的衣服,他的身上全是刀疤,烟痕,打架留下来的伤口。他扯掉我的衣服,疯狂地和我*爱。我的身体很疼。他压住我的伤口,我咬住牙齿,倔强地不哭出来,不喊出来。安拍拍我的脸:你为什么不叫?你为什么不叫?我依然咬住嘴唇,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疼痛让我泪流满面,可是我不哭,我只是在流泪。我永远不会哭,我只是在流泪。巨大的水流冲击着我的身体。浴室的镜子,清楚地看清我的身体,以及脖子上的那道红印。这个八百块一个月的房子,我能清楚的计算出每个房间的价钱,每平方米的租金。我热爱这个地方,它能让我很好地蜷缩着。我拉下所有的窗帘,赤裸着身体,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走过,水渍留在地上,一会便被暖气吹干。再难寻到痕迹。而记忆呢?随着时间的洗刷,是否也能够风干?我裹着睡衣,仰卧在床上。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十一点。真的是太早了,时间充裕得令我无从适从。往常的这个时间,我一定是在夜色弥漫,唱着歌,喝着酒,抽着烟,尖叫着,或者夸张地笑着,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包房,高跟鞋的声音踢嗒嗒的回响。我像只忙碌的蝴蝶,扑向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怀中。他们肥胖的身躯,笨拙地搂住我的腰,一嘴的酒味。我迎合着他们,然后再接过厚实的钞票。我把钞票紧紧地攥在手上。钞票很快就被手心的汗所润湿,钞票散发出的油墨香味令人沉醉。手机响起,是梅姐的电话。在我还没开口解释之前,梅姐冷静干脆的声音响起:"在哪里?""在家。我刚洗过澡。""现在起床,穿上衣服。"梅姐的口气不容拒绝。"我不想动弹,我想睡觉。"我回道。"十五分钟之后,你在楼下等我。我来接你。"梅姐挂断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头发上滴落下的水珠,淋湿了手机。我又躺了五分钟,我知道梅姐这么焦急地找我做什么。管老板砸了包房,整个夜色弥漫一定乱成一团。他是重要的客户,他有足够的钱,谁也不能得罪他。这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红红的酒槽鼻,湿润的嘴唇,驱散不掉的酒气。他嘟起嘴,凑过来想亲我,被我狠狠地推到沙发下。他不生气,他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我骂他是一头蠢猪,他就笑得更大声,于是我再不骂了。他走的时候,在我的包里塞了很多张钞票,那几乎是我半个月的收入。管带我去过他的家,趁他老婆不在的时候。他的家在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富人区,大得咋舌的房子,豪华的装修。我在他的房子里迷路。我恶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他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他向我伸伸手指说:"嘘,别说话,我在处理事情。"于是我站着看他煞有介事的处理事务。他换上一副与在夜色弥漫不同的嘴脸,严肃地板起面孔,说话时运用着手势,习惯性的手势。他一定是个经常演讲的男人,可是他在我面前却变成了一个低能儿。第一部分第11节:你现在得去陪他吃宵夜他打完电话后,我告诉他:"你刚才的样子很好看,比在'夜色弥漫'时好看多了。"他讶异地看着我。似乎在猜测着我话中的真实成分。我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永远是这副样子呢?如果这样,也许我还会喜欢上你的。"他这才明白似地笑起来。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参观他的房子。我仿佛置身在一个豪华的博物馆,不停地问东问西。其实,我什么都不想问,房子嘛,只不过是用来住人而已。简陋的,漂亮的,典雅的,舒适的,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我知道他喜欢我这样,喜欢我关注他的财富,从中证明他的。我不想让他失望,因为我知道,他也不会让我失望。他在我身上折腾了几分钟就滚下去了。我软软地躺在床上,感觉很舒适。舒适的根源不是他的床上表现,而是这张床太温暖太柔软。他的脸凑过来,想要吻我,我厌恶地踢开他。我不愿意和男人接吻,他们可以占有我的身体,但别想得到我的吻。他抚摸着我的身体--年轻的身体,赞叹着我光滑的皮肤--属于年轻的皮肤。他的手停在我的脖子上,停在那片红印上。他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才像惊醒了一般,穿上衣服,然后回家。我从不在外面过夜,我想要回家。梅姐在楼下疯狂地按着喇叭,我这才起身,换上一套黑色的裙子,红色的披肩。我的衣柜里有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披肩。我愿意用披肩将自己围住,从头包住脚,只露出眼睛。披肩成为我的盔甲,我躲在盔甲后尽情地把玩。走到楼下的时候,梅姐正准备冲上楼去。不等她开口,我就问:"去哪里?""去吃饭。"梅姐打开车门。我飞快地钻进去。"我不饿。""不饿也要吃。""和谁?"我故意问。"废话,当然是男人。你以为会有女人请你吃饭?"梅姐骂道。"你可以请我吃饭的。"我准备掏烟,梅姐阻止我。她不愿意别人在她车里抽烟。我不理她,固执地点上火。梅姐就摇头笑笑:"今晚你溜得真快,我刚招呼完客人,你就不见了。""我在做生意。""和林奕吗?""我不知道他叫什么鬼名字,总之是一个男人。"我向梅姐吐出一口烟。"你和男人快活去了,老管气得在夜色弥漫砸东西。"梅姐笑笑,她很得意地笑。我是她手下的小姐,她的小姐能够有如此的魅力,她当然要得意。"他赔得起的。"我想到管的大房子,全是用钞票堆出来的,他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小钱。"所以你现在得去陪他吃宵夜。""我会用酒瓶砸他脑袋的。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一本正经的说。"哦,非儿,不要和钱过不去。他会用钱砸你的。"我想起王倩的话:臭男人,都是一帮臭男人。王倩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可是,她还是愿意接受臭男人的钞票。我问:"在哪里吃?""就到了,就到了。"梅姐娴熟地驾着车。很快,我们停在一家餐厅门口。我下车的时候,看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车,熟悉的宝马车。梅姐拽过我的胳膊,走了好几步之后,我回头望望,车牌号我记得很清楚,正是林的车。三个男人,两个女人正皱着眉坐在一起。管阴沉着脸坐在正中央,所以他们谁也不敢说话。他严肃的时候,倒还比较耐看一点。王倩首先看到我,大叫道:"来了,来了。"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管扬起眼角瞟瞟我,坐着不动。梅姐推我坐到他的身边,笑说:"非儿今天病了,我特意把她接过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踢了一下坐着不动的小雪。小雪像是接收了某个默契的暗号,附合着:"非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头痛好些了吗?"我想笑出声。小雪真是个不错的演员,聪明伶俐,随机应变。梅姐掐我的胳膊,于是我略低着头,用手托住,装出一副疼痛的样子。这一招果然有效。管立即放下严肃的姿态,面色略有缓和的问:"怎么又头痛了?""昨晚酒喝多了吧。"我忍着笑,向小雪递过一个赞赏的眼神。"又和哪个臭男人喝酒?"管故意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当然不是和你。我有和别人喝酒的自由。""晚上去哪里了?""那也是我的自由。""打你手机,怎么不是不接就是关机?""头痛呗。""现在呢?痛不痛了?""你要是再板着一张臭脸,那就更痛了。"大家全都笑起来。梅姐拍拍我的肩。表示我真是个不错的家伙。管也笑出声来,他拿过菜单,举到我的面前,柔声柔气地问:"想吃点什么?"我敷衍地点了两个小菜。望望玻璃门外。我们坐在敞开式的大厅里,四周都是硕大的透明玻璃。那辆黑色宝马仍然停在外面,我可以确定林就在这家餐厅里。我想起一个小时前,他站在兰州拉面馆的对面,望着我,向我奔来,追我,大声地呼喊我的名字。那是很久很久的事了吗?我对于时间的概念总是分不清楚。很遥远的事情,我会以为刚刚发生,刚刚发生的事,我以为那很遥远。过去和现在,缠绕着我,困扰着我,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虚幻与不着边际。第一部分第12节:我不去什么鬼医院!我要回家!气氛活跃起来,大家都争抢着讲笑话,当然是那种或暧昧或直白的黄色笑话。小雪挥动了一下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听她讲笑话。然后她拉扯一下衣服--这是习惯动作,一板一眼的讲起来:"听着啊。说,有一艘轮船,在海上失事了,一名女乘客和十名男乘客漂到了一座荒岛上。"讲到这里,她故意的停顿下来,看看大家的脸色。我知道她要讲什么,这个笑话她已经讲过无数次了。于是我抽出一支烟,管殷勤地点上火。我继续四处张望着。小雪又继续讲起来:"一个月后,那个女的自杀了,因为她觉得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实在太恶心了。"小雪环视一下众人的脸色,见大家迷惑不解的样子,感到很满意,继续说:"再一个月后,那十个男人决定把那个女人埋了,因为他们觉得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实在是太恶心了。"有个男人终于忍不住,问:"啊?为什么?"小雪不理他,继续说:"再一个月后,那十个男人决定把那个女人挖出来,因为他们觉得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实在是太恶心了。"话说到这里,王倩已经大声笑起来,边笑边骂:"靠,亏你想得出来,这种笑话,实在太恶心了。"小雪洋洋得意地笑着,梅姐早已笑倒在椅子上。男人们想了一会,终于像是领悟过来似的,轰的笑起来,边摇头边笑。我觉得小雪真恶心,我们正要吃饭,她却讲出这么恶心的笑话。这个笑话,也是她从别人的嘴里听来的。可大家丝毫不感到恶心,他们赞叹着说,这是最出色的一个笑话。一边赞叹一边回味着,然后再次放声大笑。我夹着烟离开座位,走向洗手间。在我走开好几步时,他们依然在轰笑着。一个淡黄色的身影在前面晃动,我警觉地跟上去。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向二楼的包房。我随着他的身影走上楼梯,我几乎不用判断就知道那是林。我原本可以径自不理的,可是,鬼使神差地,我尾随着他。林走进了一间包房,里面传来热闹的女人的笑声,还有林那熟悉的声音。一个小时之前,他尾随着我,露出那样热烈的面孔,发疯般的追着我。一个小时后,我尾随着他,他重新陷在一堆女人中间。我靠在墙上,手中夹着剩下的半支烟,我狠狠地吸一口,烟雾在我的胸中汹涌澎湃,再狠狠地吐出来,熏红了双眼。林,一个小时之前,他那样温柔地看着我,拥着我,我的唇上还留着他蜻蜓点水式的一吻。他拉着我的手,就像拉着一个迷路的孩子。我乖乖地跟随着他。我的泪快要滑落下来了。我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说:他只是一个客人,他和其他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匆匆过客。我只是因为头痛。我的头快要裂开了。烟在手中熄灭,掉了一地的烟灰,我准备离去。包房的门打开,林走了出来。我倚着墙壁,呆呆地望着他。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逼近我,胳膊支撑在墙上,向我扑来。我来不及闪躲,他的唇已经贴上来,深深地吻住了我。我闭上眼睛,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林轻轻地吻去我的泪水。他搂紧我的腰,咬着我的唇,舌头在探索着,我的身体颤抖着。他热烈的气息环绕住我,我陷身在这一片熟悉的温暖中。包房中的女人的笑声响起来。我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看着林沉醉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我很熟悉。正因着这样的表情,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我用力地推开他,林的身体向后仰去。我奔跑着,几乎是逃也似的下楼。这一次,林没有再追过来。我跑到楼下。他们仍然在互相取笑。服务员正在摆放着小菜。小雪在讲着另外一个黄色笑话。我抓过手袋,对梅姐说:"我要回家。""为什么?"管打量着我,问。我快要尖叫出来:"我头痛!""我陪你去医院,好吗?"管小心翼翼地征询我的意见。"我不去什么鬼医院!我要回家!"我愤怒地尖叫着。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愤怒,想叫喊出来。管可怜兮兮望了望他的同伴,显得莫可奈何。他说:"吃一点东西,再回家,好吗?我一会送你回家。""没胃口。"我冷冷地回答。梅姐向我蹙起眉头,不住地向楼上张望。"又来了。你的脾气为什么总是这么坏?"管有点尴尬,尽力缓和着气氛。我深深的看一眼梅姐,她镇定的坐着。我说:"我走了。"梅姐一言不发。管拉住我的胳膊,狠狠地拽住。几个小时之前,林也曾经这样拽着我,他凶恶地对我发着脾气。我的胳膊都是他的手印,红红的手印。我恼怒的甩开管的手。他的力气太大,我挣脱不开。我尖叫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管依旧拉着我。我瞧见桌上的烟灰缸,一把夺过来。小雪惊呼起来,夺过我手中的烟缸。她要是出手慢一点,我就会把烟缸砸到管的脑袋上。第一部分第13节:非儿,你疯了!梅姐"腾"地站起来,她说:"非儿,你疯了。""我说过的,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会用东西砸人的。我早说过的。"管终于松开我的手。他的脸涨得通红,他愠怒地看着我。我以为他会狠狠地揍我,甚至于,我巴不得他狠狠地揍我一顿。我等着他肥大的手掌挥到我的脸上。我站立着不动,忍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泪水。我在心里默默的准备着,只要管抽我的耳光,我就会用高跟鞋踢他的下身,用烟缸砸他的脑袋。大家都僵持着。王倩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非儿,跟我回去吧,你今天病得太厉害了。"她向管解释着:"非儿今天头痛得厉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管依旧站立着不动。王倩牵着我的手,我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我低着头,泪水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手臂上。手臂上有着红色的手印。王倩住在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里,房子小得吓人。卧室里摆放着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台电视机,再无活动的空间。小小的客厅,横放着一张破旧的沙发。茶几上随意的摆着纸巾,烟灰盒,袜子,胸罩。屋子里飘动着像是腐烂的气息,以及某个男人的精液味。她牵着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手,在那张床上翻滚着。肉欲的味道,一层一层的弥漫过来。我缩在沙发上。这张破旧的沙发,都已经磨出了边角,又冷又硬。我咒骂道:"干嘛住在这种破地方?你赚来的钱到哪去了?""这地方不好吗?"王倩在我的身边坐下,递给我一杯水。我是真的渴了,接过杯子,一口气全部喝下去,顾不上杯子里奇怪的味道。我环顾一下四周,嗅嗅鼻子,我说:"你的屋子里有男人的精液味。你为什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你们可以去宾馆,这样才不会弄脏你的床。"王倩仰靠在沙发上,把腿放在茶几上,寻找着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她说:"你知道什么,把男人带过来,可以省下开房的钱,我等于又赚了一次开房钱。"我"噢"了一声,觉得她真精明。她跟男人*爱,索取着钱,还加了租房费。可是,她的床上再也不会干净了,就如同她的身体。她每天要换洗床单,洗刷掉男人留在床上,或者是她身上的精液和汗水。那些男人的味道久久的弥漫在屋内,再也挥散不去了。"见鬼,"我叫道,"你为什么不开空调?这个鬼天气,冷死了。""没有空调。"王倩伸手拿过一张毛毯,盖在我身上。一条花团锦簇的毛毯。我凑上去用鼻子闻闻它的味道,毛毯上有阳光的味道。我确定这是一条干净的毛毯,于是将毛毯裹在身上。阴冷的小房子,没有暖气。残缺的玻璃,透进来几股冷风。我习惯了开着空调。我每天都冷得不可自持。"你的钱花到哪里去了?"我接过王倩点好的烟,问,"你每天都有收入的,你赚的钱已经不少了,你的钱呢?居然住在这个鬼地方,你个守财奴!""非儿,我不像你。你年轻,你有的是,而我老了。我是混一天算一天。"王倩认真的回答。王倩的话透着点伤感,令我感到惶惑。我安慰道:"又胡扯,你年轻得很。"见王倩不在意地撇撇嘴,我又补充道:"你更年期还没到呢,老什么老?!"王倩笑了笑:"你也知道的,最近刚来的几个小姐,都是十七八岁,花骨朵似的,我争不过她们的。"我皱眉道:"小丫头片子,没什么魅力的,哪比得上你,成熟女人的味道太浓了。"我端详着王倩,努力寻找新的话题,这样的话题令人不舒服。总有一天,年轻的也会老去的,年老的会死去。的不可预知,对于现状的无法掌握,使我感到害怕。我刻意要躲避这样的话题。我看着她的额头,那道伤疤还依稀可见。那是在夜色弥漫里,她当着十几人的面,高声地说我是个双性恋者。她说我和男人鬼混在一起,又勾引女人。她充分运用了自己的想像力,勾勒出一幅我与女人在一起缠绵悱恻的画面。先前几次,她在我背后的谣言我都可以忍受。但是,那一次居然是当着我的面,整个包房里的人目瞪口呆,狐疑地望着我。我镇定地坐着,手中的烟火一明一暗。那一晚,管坐在我的身边。他严肃的看着王倩,又看看我。她尽情地说着,我尽情地听着,像是在听着一个别人的有趣故事。等到她说完了,那张鲜艳的嘴唇安分地合上了,我才慢慢地走过去。我对王倩说:"说得真好,我请你喝酒吧。"王倩斜着眼看我。我猛地抡起桌上的啤酒瓶砸过去,她额头上血立马就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漫过了她精心刻画的脸。包房里的小姐们惊呼起来,大家慌成一团。梅姐闯进来,安排几个人把王倩送到医院。我依旧站着不动。梅姐拍拍我的肩:"你的身手真不赖。"我回头望望管,他依旧是严肃的表情。王倩的伤口愈合了之后,却与我亲密起来。我一度以为她要报仇的,例如找几个小流氓,狠狠地修理我,或者是趁我不防备的时候,拿啤酒瓶回敬给我。可她却对我友好起来。我觉得我猜不透她。我永远无法明白别人在想些什么,他们的思维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女人也罢,男人也罢,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秒,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来。第一部分第14节:你房间里有男人的气息!我摸摸那道伤痕,那道丑陋的伤痕。我问:"不疼了吧?""早就不疼了。"王倩笑笑,"告诉我,非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什么怎么了?""别跟我装傻。你今天不正常,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王倩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我把晚上的事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在夜色弥漫,在迪厅,在兰州拉面馆,在餐厅,楼上的热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所有的事情都与林有关。这样的结论令我害怕,我下意识地裹紧毛毯。我说:"没什么,只是头痛。""你的防备之心太重了。"王倩盯着我。她的眼神令我不自然。她说:"跟我说说吧,我想听听。""你想听,可是我不想说。况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耐烦地说。也许她说得对,我的防备之心太重了。但是她呢,她不也是一样?我们都在防备着别人,大家都戴着一副伪善的面具。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们剥下面具的时候,谁还会真实地看清自己。时间太过久远,就会把面具当成自己的脸皮。肉体与灵魂,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说说你吧。"我问王倩,"说说你自己的事吧。"我料定王倩会拒绝,故意问着。果然,她伸伸懒腰,说:"我有什么好说的,一个老女人。"得到了我意料中的答案,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这个漫长的冬季,连续的阴天,刺骨的寒风,一切都似一潭死水。我们在这个城市里苦苦挣扎着,因为看惯了彼此狰狞的面孔,所以继续麻痹下去。我丢下毛毯,重新披上自己的披肩。王倩问:"你去哪?""我要回家。""别回去了,在这睡吧。"王倩拉住我。"你的房间有男人的气息,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哈,你不带男人回家?"王倩诧异的问。"我从不带男人回家。"我老实地说。我的房子只属于我,哪怕是租来的,它也是属于我的。它容不下任何一个男人的味道,它习惯了我的气息。王倩摩梭着我的胳膊。她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滑过我的手,在我的手背划着圈,脸上渐渐闪现出一种暧昧的神情。这张面孔是我所陌生的,她一下子成为我所不认识的那个王倩。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心里闪过一个疑问。我丢开她的手,匆匆地赶回家。夜色弥漫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晚上七点,在我披着一条烟灰色的大披肩,推开大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服务生,没有对我讲起任何一句黄色笑话。他们交叉着胳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工作服,为到来的男人们开门,关门,引领车位。他们只是一帮小孩子,可能只念过初中,或者和我一样,连初中都没有念完。他们没有学历,没有能力,他们只能做这一行。每个月拿着微薄的几张钞票,连买一双鞋子的钱都不够。我觉得他们是好孩子。他们认真地上下班,即使薪水微薄,但都是依靠自己的体力换来的。那些钞票,散发着最为纯真的清香,干干净净的,不沾染任何一点污垢。有时候,我跟他们讲起,某个醉了酒的男人,从包里抽出一大叠钞票,像个疯子似的一人一张,见者有份,他们就瞪起纯真的眼睛惊讶地说:"这个男人有病。"我说:"是的啊,大家都有病。"散钞票的,抢钞票的,都同样病得不轻。可是没有人察觉得到,真正的病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病情。这两个孩子向我挤挤眼,做出一副无可挽救的样子。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梅姐和夜色弥漫的老板正双双坐在吧台上,面无表情的望着我。我知道,昨天晚上大大地丢了梅姐的面子,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打过电话给我。往常的每个白天,她都会在中午时分准时打个电话给我,问我中午吃什么,下午想做什么。然后我就高高兴兴地到她的家里,吃她亲手做的午饭--虽然饭菜的口味比不上那碗牛肉拉面,然后下午一起和她去逛街。我们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大型商场里,挑选着刚上架的新款时装,昂贵的化妆品,香水。她只用一款香水,chanel的NO.5香水。她说这种香水是每个女人的情人。梅姐一定以为我昨天疯了。她无数次地教导我:"顾客是上帝,这些男人是你的衣食父母,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只要笑笑,笑笑就可以了,这并不难,对吧?他们拿出钞票来--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有什么不能忍受的?"我想,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如果昨天,我只要对管笑笑,不那样歇斯底里地尖叫和呐喊,也许什么事情都没有。或者,昨天我也不会毫无收获。我会向管勾勾小指头,他会把一叠钞票塞进我的包里。大家都得到了满足。夜色弥漫的老板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他叫耿明。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度以为他是个大学教授。他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斯文庄重,所有的人见到他,都不会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娱乐城的老板。梅姐第一次把我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扶扶镜框,灵活的眼珠子在我身上迅速地扫了一遍,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字:"不错。"梅姐就笑了笑。梅姐知道,这两个字已经是最高的嘉奖了。第二部分第15节:你看好这个丫头我向他们两个人走去,我知道自己逃不掉--如果我还想继续生存下去的话。我站在他们两人面前,他们仍然毫无表情,瞪着眼看我。其余的女孩们站在一旁,她们得意地笑着,她们早就等着看我的笑话了,或者巴不得我有这样的后果。王倩忧郁地看着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忧郁。只几秒钟,我就明白了:夜色弥漫不能没有我。梅姐,以及老板这么严肃的对待我,恰恰正是因为我的重要性。他们只是要我听话,听话。我主动开口:"老管昨晚砸坏的包房,今天修好了吧?""哼。"耿明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什么规矩?"我问。"昨晚跑出去,怎么不请假?"耿明问,"你是第一天来上班的吗?真是不像话,一点规矩都没有。""我只是做小姐,不是做白领,不需要早请示晚汇报吧。"我回道。梅姐向我摇摇头。她今天的香水用得太多,熏得我迷迷糊糊的。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对耿明也这样坏脾气地说话,他毕竟不是梅姐,我的一切,包括生与死,都掌控在他手里。他斯文的外表,如同我处女般的模样,都是用来骗人的。我立即又柔声说道:"噢,我以后记得了。"话题一转,"老管昨天赔了多少?"耿明不理会我的问题。他沉着脸说:"以后再也不准这样,不请假就随便往外跑。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他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又不忘吩咐梅姐:"你看好这个丫头。"再故意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向他伸伸舌头。他摇着头,走到他的办公室里。我吁出一口气,从包里拿出烟点上。围在一旁的女孩们失望地散开。她们等着看一场好戏,等着看耿明如何训斥我,或者是给我一顿好看,她们就有机会对我补上几脚,我却让她们失望了。我心里感到一阵寒意,孤独的寒意。旋转的灯光,反复映照出梅姐的脸。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橙的,绿的,在她的脸上闪过。烟雾缭绕中,我甚至看不真切眼前的一切。梅姐拉过我,让我坐在她的身边:"非儿,你只是个小姐,你要明白自己!""我知道。我知道。"我回答。这样的话,我每天都听得到,它时刻提醒着我的身份。我说:"这就是生活,我也知道。"梅姐笑笑:"你的,只是赢取更多男人的欢心,博得他们的好感,然后你再利用这样的好感,获得更多的金钱。你不需要专一,不需要用情。你需要的只是假装专一和用情。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意,很划得来吗?""是啊。"我点头,"大家都是在相互欺骗,相互玩弄。他们玩弄着我的身体,我的目标只是钞票。我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明码标价的。""老管很喜欢你。"梅姐不理会我的话,继续说,"你应该利用他这一点。他很有钱,你会得到很多的。你只要对他笑笑,什么都可以得到,明白吗?你不该那样发脾气。""没什么的。"我寻找着烟灰缸。吧台上的服务生递过来给我,我掸掉烟灰,说:"有时候对男人不能太好,那样他们会觉得你更下贱。你摆出另一种姿态,比如说骂骂他们,给他们几个耳光,他们反而会更服贴。你说呢?""呵呵。"梅姐笑起来,"你这个小妖精。只是不能太过火了。要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他们来这,只不过是寻求刺激,还有女人的温柔,并不是来找骂的。"我指指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她们有的是温柔。找她们去吧。""哎。"梅姐叹口气,"其实,只要你再听话一点,你就会……"梅姐住了口。站起身来,迎向门口。五六个男人,正走进门来。领头的男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阵势。我仔细看看。正是管。梅姐向管打着招呼,寒暄着,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使眼色。我坐着不动弹,阴沉着脸,手中的烟徒劳地燃烧。管站在我面前,将所有的小姐都打量了一遍,然后大声地对梅姐说:"挑几个好的小姐,我今天的客人很重要。"梅姐笑说:"当然,当然。"他再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向他熟悉的包房。我晃动着手,弹去烟灰,再放到嘴边,狠狠地吸一口。我昨晚差点就用烟灰缸砸向他的脑袋。五个小姐被选了进去,她们昂着头在我面前骄傲地走过。二十分钟后,梅姐坐到我身边,拉过我的手:"走,我带你去向老管打声招呼。""不用了,我不会主动向他讨好。"我放开她的手。我永远不会主动向男人讨好,我不想这样无止尽地作贱下去。王倩从包房里冲出来,她扯着我的披肩,叫道:"老管要你进去。"我有点害怕王倩。自从昨晚她那样暧昧地拉住我的手,我对她就有点害怕。我不自然地丢开她的手,那样冷冰冰的手。我说:"叫他自己出来请我。""你疯啦。"王倩叫道。她愣愣地看了我一会,见我,转身再进去。梅姐笑着:"你的架子摆得太大了,小心他不吃你这一套。""没有他,我又不是活不下去,男人多的是。"我说。过了一会,老管果然出来了,板着脸向我走来。我向梅姐递过一个小小的微笑,梅姐就拍拍我的肩,自觉的闪开。第二部分第16节:真是个硬货!"头不痛啦?"老管坐到我的身边,问。"看到你就不痛了。"我随口说。这句话说得极度的虚伪。可是我知道,他乐意听这句。他像个长者似的,拍拍我的头:"哎,真拿你没办法,还不跟我进去?今天咱们好好喝一杯。"我跟着他走进包房。夜色弥漫的门再度推开,我看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我只望见他的飘忽的身影,来不及细看清楚,我就进去了。昨晚被老管砸过的包房,现在已经是焕然一新了,看不出一点被损坏的痕迹。我很佩服耿明这一点,他处理事情的效率真是太快了。暖气开得很足,我脱下了披肩,在包房里四处查看。管问:"你在找什么?""找你昨晚砸包房留下的玻璃渣。"我说。"哼,故意气我?"管拉过我,让我坐在他的身边。他招呼着他的朋友们,抽烟,喝酒,又交代着小姐们:务必要陪好。要不然,什么小费也别想要。他严肃时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我多望了他几眼,觉得这个男人也挺不错,好脾气,而且宠爱我,虽然胖了点,年纪大了点。最重要的是,他有钱。他给我买了很多衣服,鞋子,化妆品。我们在一家鞋城晃悠,我看中了一双四百多的鞋子。他撇了撇嘴说:"这么贱的鞋子,买来做什么?"他盛气凌人的样子,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卑微。他让我穿上昂贵的衣服。他说,漂亮的女人,必须得有漂亮的衣服来映衬。那些古里古怪的英文字母标签,专卖店的小姐们像对待公主一样,小心地伺候着我。我不停地试着一件又一件。优质的衣服穿着很舒服,不像在地摊上买的那些廉价衣服,硌着人的皮肤。我想起他的种种好处,忍不住拉过他的手,很想说一两句真心的话。想告诉他,我昨晚发脾气是不对的,虽然我昨天确实火气很大。我相信,只要我说出这句话,他一定会更高兴,或许,给的钞票还会再多点。他正在听着一个朋友的笑话,放声地笑起来,然后拿过一个酒杯给我,说:"来,陪我的朋友喝杯酒。"他嘴里的酒味飘过来,我顿时失去了任何兴趣。我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硬生生地把所有的话都吞进去。他的朋友惊道:"真是个硬货。"这是一句方言。硬货,表示着某种强悍,但是,却始终是个"货"。我狠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他已经搂抱起身边的王倩,粗大的手正在王倩的脸上抚摸。王倩哧哧地笑着。我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硬货!硬货!硬货!王菲的音乐响起来,熟悉的音乐在整个包房响起。管递给我麦克。他说:"你唱吧。"我知道他不爱听这些。他们只唱《驼铃》、《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他们浑厚的男低音,不知疲倦地唱着:送战友,踏征程……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迷人的故乡……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然后大家一起附合着叫: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他们不知道王菲。我按回原音播放,王菲颓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把距离给了你,呼吸给了他;我把情节给了你,结局给了他;我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我警觉地蹦起来,这样熟悉的歌声,在昨晚林的车上,也曾回响过。距离给了谁?呼吸给了谁?情节给了谁?结局给了谁?心给了谁?身体给了谁?那个时候,我没有这么冷,我甚至感觉得到某种久违的温暖。可是寒冷也罢,温暖也罢,都始终是过眼云烟。他们都是一样的匆匆过客,在我身上留下一个短暂的记号,任由我在匆匆光阴中,一点一点地清洗磨损,换取最终的消失不见。我把麦克丢给王倩:"你唱吧。"然后对管说,"我去洗手间。"管说:"快点回来。今晚只准陪我,我包下你了。"我笑了笑。一根刺在我的心里涌动,越扎越深。"我包下你了,我包下你了……再硬,也都是个'货'"。我走到楼下的洗手间,梅姐正坐在吧台上喝酒。她向我呶呶嘴,我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孤独地靠在沙发上,浓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灯光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长久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手中的烟忽明忽暗。这个我所熟悉的身影,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他曾经那样温柔地叫我小妖精,搂着我的腰,吻着我的唇,我在他的怀中窒息。我不动声色的从他面前走过,走向尽头的洗手间。我走得很慢,高跟鞋撞击着路面,发出清脆的回声。他依旧坐着不动,静静地看我走过。我在洗手间呆了很久,对着那面镜子,久久地注视着自己。苍白的脸,长长的黑发,暗红的唇,大而空洞的眼睛。这是自己吗?这个人就是我吗?洗手间里有清新的玫瑰香味。我平复着自己紧张的,镇定地又走回去。踢嗒嗒,踢嗒嗒,一步一步,都像我慌乱的心跳。可是我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走过那张沙发时,我故意用眼角瞟一眼。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他已经走了。沙发面前的烟灰缸里,还在挥散着未熄灭的烟雾。我握紧拳头,再度走回楼上的包房。每间房里,都有人在唱歌,尖厉的,沙哑的,柔和的,吼叫的。他们放纵地笑着,追赶着,抚摸着。不需要有什么感情,这本是一场肉欲的交换。我迷迷糊糊地走进一间,灯光昏暗,里面空寂无声。我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房间。仔细一看,小雪半裸着身子,正与一个男人在靠墙角的沙发上纠缠。第二部分第17节:喝酒会喝掉你的命的小雪"啊"的一声,急忙跳出来系上自己的衣服。那个男人掉过头瞪着我,依然站立着不动。我看了两秒钟,然后走出去,把门关上。老管的包房里正播放着快节奏的舞曲。男男女女们站在茶几与电视间的空地上,疯狂的扭动着身体。男人们肥胖的身体极度扭曲,伸出手臂,做出种种奇怪至极的动作,尽情展示着他们的丑态。女人跟随着音乐摇动身肢,头部左右摇晃,长发在空中飞来舞去。一个女孩搂住男人,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贴向他,拥紧他的脖子。男人的手在她的臀部游移,试探着伸向衣服里层。我走到老管身边。他正坐着抽烟,看着这些人在他面前狂舞,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小姐们将他的客人陪得很"到位"--这也是一句方言,意思是很全面妥当。他问:"你要跳吗?"我举过酒杯,我说:"我不跳。我们来喝酒吧。"接着一饮而尽--一个"硬货"的姿态。只要有机会,我总愿意把自己灌醉。那些冰凉的液体,一下子沉积在胃里。我用我的胃来让它逐渐温暖,直到我的身体承受不住那种透着凉意的温暖,再全部呕吐掉。我趴在洗手间里的坐便器上,尽情地吐出那些高档的酒。我的胃里什么食物都没有。空气中漫过夹杂着酒味与臭味的混合气体。我的力气全都用光了,瘫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恢复体力,支撑着我爬起来,再去醉酒。让他们跳去吧,让他们唱去吧,没有什么值得狂欢的。喝下一杯酒,点上一支烟,日子就是如此。等到曲终人散,再清点手中的钞票。梅姐曾不无担忧地看着我说:"喝酒会喝掉你的命的。"我平静地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仍是固执的买醉。清醒了是如此,沉醉着也是如此,谁能分得清清醒与沉醉呢?我喝得整个人都站立不住了,一切都在天旋地转。谢绝了管送我回家的建议。他愁眉苦脸地对我说:"今晚不能陪你了。"我说噢。他显出失望的样子。我说:"我知道,你老婆在家呗。"他笑笑拍我的脸,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他把王倩叫过来,抽出一张钞票给她,交代着:"你负责把非儿送回家。"王倩得了这个意外之财,兴奋得不住点头。我心里骂道:便宜你了。然后管领着他的朋友离开了。已经很晚了。我记不清自己到底喝掉多少酒,只知道有人向我举杯,我就仰头喝下。他们纷纷地向管说,我是个厉害的角色,是个硬货。对于这样的话,通通可以理解成赞美。一种特定环境下,特定的赞美。老管显得很得意,或者说是自豪。他基本上只是坐了一晚,看着我喝酒,然后虔诚地斟上。我无数次的走向洗手间。经}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酒店客源分析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