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班路跌到了怎么办,厂里上班有则人吗,捞动发有则人吗,保险公司有则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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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新作 [领导.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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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秃尾龙哭坟 1
  秃尾龙不是天生秃尾,它的尾巴本来并不秃。
  那天,它饿极了。飘浮在水面上,抬眼皮的力气也没有。自从来到小池塘,没吃饱过一顿。池塘水太清太浅,不会有大鱼、大虾。想过等待虾米、鱼苗自动出现,时间长了,只漂来几根水草、几片荷叶。它只好猛吸一大口水,睁开半只眼,可怜巴巴地望向通往樵夫家的小道。虽说,樵夫每次带来的食物只够塞牙缝,但无论如何,比喝水充饥强。
  十天前,樵夫把秃尾龙放进小池塘。头一次出门,头一次自由自在翱翔天空,秃尾龙兴奋过度。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迷失了回家的路。最后,筋疲力尽,从天上跌落,掉进一座山里。樵夫经过时,已奄奄一息。幸亏它只是一条小龙,樵夫轻而易举扛上肩。否则,不饿死也被太阳晒干。然而,一条小龙的食量,同样惊人。这些天来,椎夫竭尽家中所有,秃尾龙仍处于饥饿状态,无法腾飞,樵夫不得不出门寻找更多的食物。
  樵夫回来了?
  有人走近池塘,秃尾龙激动地双眼睁开,看清来人又失望地闭上。是椎夫的儿子,小家伙每天都来池塘边戏水,往日有东西充饥,秃尾龙也喜欢跟他玩耍,今天饿得头昏眼花,实在提不起兴趣。
  睡了一觉,也可能是饿昏了一小会儿,秃尾龙被身下的一小股涌浪吵醒。池塘的水一般是静止的,有东西在蠕动?肯定是鱼,一条大鱼!秃尾龙心里暗喜,假装不觉。龙须被扯了一下,才猛然张开大口,深深一吸,水流带着“大鱼”冲进嘴巴。嗯,果然是一条有斤两的“大鱼”,喉咙被撑得隐隐作痛,不过肚子里的饥火熄灭了。
  咦!这是什么?
  秃尾龙吐出两块塞牙缝的东西。不是肉碴或鱼刺,是一双小草鞋。
  “天杀的恶龙啊,我的儿呀、我的儿……”
  这时,樵夫的老婆在池塘边哭天喊地,秃尾龙感觉不妙了,惊慌查看池塘边,樵夫的儿子没了踪影。
  椎夫赶着两只羊,唱着山歌回来了。秃尾龙已有了腾飞的力量,可面对哭泣的椎夫老婆,它不好意思和救命恩人不辞而别。等樵夫夫妻俩说完话,它从池塘飞上岸,愧疚地递上那双小草鞋。樵夫没有伸手接,而是拨出腰间的柴刀,砍将过来。它猝不及防,脑袋躲过了,尾巴被斩断了一小截。哪里再敢逗留,仓皇飞上云端。
  一年后,尾巴的伤口好了,秃尾龙又悄悄来到小池塘边,打算向樵夫赔罪、道歉。奇怪的是,池塘水干了,樵夫死了!
  “谁叫你多管闲事,带一条恶龙回来。儿子给它吃了,看不把你气死。这下好了,连个送终的孝子也没有。我走了,我背不动你上山入土,反正以后也没人给你上坟,你就安心当个孤魂野鬼吧!”
  樵夫老婆又在哭天喊地,哭完后,将三柱香插在池塘边的一口枯井前,磕了几个头,起身走了。
  秃尾龙悲痛欲绝,默默在山上掘了个坑,接着,秃尾探入枯井,把樵夫的尸体卷起,送入坑中,筑了一个小山一般的坟墓。然后,趴在坟头上失声痛哭。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哭声憾倒了十里山林,流的泪水,注满了干涸的池塘。
  至此以后,每逢清明节那一天,秃尾龙准时到樵夫的坟头祭拜,过谷雨才回家。这十几天之中,天空时不时雷鸣电闪,突下瓢泼大雨。那是秃尾龙的哭声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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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过谷雨再搬就好了!”
  瞎公捋一把大雨淋湿的白胡须,调整脑袋,独眼寻找到了天的方向,说出进草棚后的第一句话。之前,草棚里的人吵吵嚷嚷,他一开口,只听见外边的雷雨声。
  大雨早不来,迟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村长金松心里诅咒了无数遍老天,他知道瞎公跟他讲话,忐忑不安挤出人群,用衣袖揩干一张条凳,搁到瞎公屁股后。
  “叔公,是、是急忙点了,我和你想的一样。不过,韦乡长讲,过了谷雨,怕小河涨水出不来。唉!本来好好的天……”
  天空连续响了几声闷雷,瞎公稳稳坐下,摸出插在后领的长烟杆,一圈一圈地解开绕在烟杆上的烟袋。身后一个穿线褂的青年拿起烟袋,抓出一撮烟丝塞进烟锅,金松麻利地划燃一根火柴。
  “雨又大了,这里是草棚吧?我没见有墙壁。”瞎公不是全瞎,有一边眼能看见人,但不说话他分不清男女。
  “是,是供销社放炭的草棚,过云雨,躲一下就好。”金松很是担心,草棚开始渗水。要知道,把全村六十多户近二百口人迁移出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万一这场雨节外生枝,一年的功夫白费了。
  “先来的人过得好咩?”瞎公一锅烟只吸三口。
  “好,叔公,他们有活路做了,石肉村安排进石灰厂。屋是砖墙,盖瓦的。”
  搬迁分三批,瞎公是第二批,金松原先打算让他走第一批,以便别的人吃下定心丸,可特意给他打的屋没好,这样又拖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金松心里七上八下,今天出门很顺利,谁知离石肉村不到一里地,碰上这场急风暴雨,搬迁的木排只好提前上岸。
  “叔公,你们在这里呀?”
  这时,草棚外跑进十几个黑脸汉子,这些人的脸说是黑,比起瞎公身边那个穿线褂的小伙子,更像天生不干净,淋了雨跟镀了一层油似的,又黑又亮了。
  金松像见到鬼一样,脸色刷地一下变了,上前挡住来人。
  “叔公,石肉的人,一碗水端不平!”说话人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壮汉。
  金松喝斥道:“牛绳,叔公才上岸,给他歇口气得咩?有事晚上我买酒你们吃,一样样摆。走,你们回去,灰厂不是忙吗?你们这样随便跑出来不好的!”
  瞎公那只独眼扫过牛绳一伙人,最大限度地睁开,固定在金松身上。刚好天上响了一声暴雷,金松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整村搬迁,难免有照顾不周的事,他最怕先来的人向瞎公告状。
  “讲!挨打还是挨饿?”瞎公自己摸索装上一锅烟。
  牛绳给瞎公划火柴说:“不是,叔公。分给我们的地,一起在山坳里头,没有水利沟,就看天,种什么鬼?还有,去石灰厂做活路,重的分给我们,累死累活一天得七块五,他们石肉村的人,做好做的,一天得十块。”
  “是啊,以前讲好全部砖瓦房,来了才晓得,人多的家才有砖瓦房,人少的住泥房。”
  “房子间间漏雨,讲得好听,床都帮铺好,床架的鬼影也不见,我家睡一个月泥地了。”
  “叔公,凭什么不许我们烧炭?石肉村哄我们来做苦工的,我们想回去烧炭!”
  “轰隆隆!”天上一阵连绵不断的雷声也来凑热闹,草棚里的人被迫停下交谈。金松舒了口气,偷偷在二弟金汉的耳边说:“穿雨衣,骑我的单车去村公所,喊韦乡长马上来,跟他讲,他不来可能搬不成了。”
  支走二弟,雷声停了,雨也下得稀了,天色却暗如黑夜,不像要雨过天晴。金松担忧地抬头,看出草棚外的天空。天上波诡云谲,闪电如刀,耀眼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射来,草棚仿佛处于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
  瞎公也在望天,吸完第三口烟,烟杆扣下地时,“磅?!”雷公暴发出它有预谋的霹雳。天边撕裂了,橙红色的裂缝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龙口中蹦出一只亮丽的火球。火球是朝草棚发射的,而且针对某一个人。
  草棚被准确击中,火球掀开一个大窟窿,引起剧烈震荡,草棚顶摇摇欲坠。草棚下,女人叫、孩子哭、男人惊惶失措,有的索性跑出棚外,乱做一团。
  “莫出去!”
  瞎公大概没看清火球,依旧坐条凳上岿然不动,转脸吩咐穿线褂的青年:“莫全,喊牛绳几个抱紧木头,莫给棚子垮了。金松,喊女人娃崽站中间来。金松、金松……”
  “阿公,金松哥跌在你后背。他、他的脸……”莫全死死撑住瞎公身后一根倾斜的支柱。他是瞎公的孙子,也是瞎公唯一的嫡亲。
  瞎公躬下腰板,手往后捞了几把,终于摸到金松的脸了,独眼再一次最大限度地睁开,缓缓仰头向天,口中不清不楚地咒骂了几句,悲怆地喃喃:“我该死呀、我该死!”
  “叔公、叔公!金松哥怎么了,金松哥……”
  顶另一根柱子的牛绳大声问,女人的哭声做了回答。牛绳看清金松的模样,脑袋狠狠地撞向柱子,草棚又是一阵摇摆。
  霎时之间,雨停了,闪电不见了。天上的黑云变成白云,太阳得意洋洋浮出半空,天边跳映出一道七色彩虹,像表演给瞎公的独眼观看。
  “阿公,龙杠出来了,雨停了,阿公、阿公!”
  莫全叫了几声,瞎公艰难地低下头,沉声道:“那是秃尾龙!”烟杆撑地,抖抖索索站起,蹒跚往草棚外走。这一刻,他才像个年过八十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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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秃尾龙哭坟 2
  石肉村村公所是一幢三层楼,建在大路边。
  韦尚军每次踏进这栋楼的大门,感觉像回家。好笑的是,他自己当村长的时候,很少走大门。他家在村公所后头,为抄近路,一般从村公所泥墙的大裂缝钻进钻出。那时他年轻,刚退伍回来,不知道注重自己的形象。
  站在三楼窗前,全村的房屋尽收眼底,韦尚军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虽是大雨滂沱,但再不用操心谁家进水谁家房塌了。十几年前,村里别说看不见楼房,瓦房也稀罕,现在草房找不到了,几乎变成清一色的小楼,剩下的瓦房数得出。别的不提,单凭这一点,石肉村无愧于山区样板村的称号。他坐上副乡长的位置,也当仁不让。
  点燃一根烟,韦尚军表情复杂地望向雨中的公路。出入村口的高岭上,公路如一条蟠龙趴在上边,尉为壮观。实际上,路面已经破破烂烂,坑坑洼洼一直延绵到乡里。来时,吉普车轧进一个大坑,颠得他下巴磕上车门,现在仍隐隐作痛。不过,是这条路改变了整个村庄,也是这条路,差点要了他的命,并且,成全了他的今天。当初修路,集资和派工够难的了,更难的是,直接毁掉的几百亩水田,是全村祖祖辈辈的保命田。好不容易开工了,开山石炮又炸掉了十几家的祖坟。大年三十半夜,如果没当过工程兵,不能瞬间分辨窗外扔进的燃烧物是炸药还是炮仗,他一家老小恐怕全部遭殃。第二天,他没有声张,也不报案。村里会使炸药的人,全是他手把手教授的徒弟,追查不难。他将熄灭的炸药包绑在背上,照常走东家串西家,继续动员修路。直到村里大多数人站出来支持,他才解下炸药包。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雷响起,韦尚军全身一震,手上长长的烟灰四处散落。从乡里出来,准备到河边迎接莫寨的人,突下大雨,他不得不进村公所。
  “尚军哥,吃饭吧!”石肉村村长覃良端来一大盆炖猪脚,“膛鸡你不给,将就吃点。”
  韦尚军深深吸了一口烟,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猪脚说:“我哪里吃得下?唉!不晓得莫寨的人到哪了,能不能及时靠岸?有没有地方躲雨?我最担心小河发大水。”
  覃良不在意地说:“不要紧,今天是谷雨,秃尾龙回家,雨过得快的,年年这样子,小河水发不了那么快。”
  “嗯,打过这声雷,雨看样子要停喽!”韦尚军伸手出窗,雨下得稀了。
  “村长,莫寨有人到了,喊韦乡长马上去河边,他们在供销社的炭棚!”楼下有人大声传话。
  覃良将盛好的两碗饭放桌上说:“尚军哥,你吃,我下去问是什么事?”
  “莫问了,我马上去河边。”韦尚军快步下楼。
  搬迁莫寨,韦尚军忧心忡忡是有原因的。这件事,是他上任副乡长后负责的第一件大事。搬迁是为了扶贫,由县扶贫办和移民局策划,县委开始并不赞同,碰巧省里来了几个植物学家,去莫寨考查了几天,说是发现许多国家保护的珍贵树木。而莫寨以伐木烧炭为生,破坏极大,建议减少烧炭,最好是全面禁止。专家似乎总是对的,县委权衡再三,终于同意了。但是,反对的声音也很大,包括在乡里,许多人认为是好大喜功。这样一来,韦尚军倍感压力。深知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金汉,你哥他们呢?”
  吉普车驶到河边只用几分钟,供销社的炭棚已坍塌,一个人也看不见。覃良从车窗伸出头,问骑单车远远跟来的金汉。
  “怪了,刚才在这里躲雨的呀?”金汉气喘吁吁地四处张望,“哦,那边有人。”
  远处,几十个人在河滩上走,韦尚军心宽了许多。可车子驶近,他又紧张起来。这几十个人是送葬的,女人头缠白布,哭哭啼啼,男人垂头丧气,不言不语,最前面的是一口棺材。
  “村里谁家有人出山?”韦尚军不安地问。
  “没人过世呀?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咱们村没死过人呢?”覃良在后座拉长脖子看。河滩走不了车,车子绕到河滩上头的一条牛车路。虽然与人群平行了,仍有相当的距离。
  “怎么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得?”韦尚军看清人群的脸目了。他当了六年村长,石肉村一百多户,哪家的门坎他没踏过?哪家的碗他没端过?从老到小他都认识。
  “哈!抬棺材的有一个是牛绳,是莫寨的人。”覃良发现不是自己村的人,很是高兴。
  韦尚军心里一沉,叹息道:“怎么这骨节眼上死人了呢?”
  覃良递来一支烟说:“尚军哥,你又不是不晓得,莫寨除了瞎公,没几个人活过六十。”
  韦尚军微微点点头:“嗯,那是因为他们烧炭,成天吃炭灰,吃炭灰容易得肺结核、肺气肿、肺癌……咦,怎么不见莫金松。不对头,进村往东,他们往西?啊,不好,快停车、停车!”扔掉刚点着的烟,惊叫起来。
  骄阳下,抬棺材的几个人中,走头扛的赫然是表情肃然,白髯皓首的瞎公。按照风俗,抬棺材的应该是年青小伙,更讲究些,走头杠的一定得未婚,或者全部挑未婚的小年青。正常情况下,长者不会参与。眼下,年过八十的瞎公抬棺材已经不正常了,何况走的还是头杠。所以,韦尚军吓一大跳。
  河滩上是红土夹沙子,雨水淋过后,泥淖不堪,踩下去沾脚,走起来溜滑。瞎公眼睛不便,跨出每一步都非常艰难,有莫全一旁搀扶,人群前进的速度还是很慢。瞎公抬头扛,大家有异议,可他独眼一睁,谁也不敢出声。
  棺材沉重结实,米锥木做的料。二十年前,瞎公自己动手打制防老的。米锥木又硬又沉,整整用了一年才完工。平时,放在堂屋当凳子,坐的人多了,面板变得光滑油亮。早上出门,金松亲手将棺材抬上木排,谁知不到半天就派上用场,装的还是他自己。
  “牛绳,出什么事了,哪个死了?”覃良跳下吉普车,远远发问。莫寨是自然村,所有人通归他这个行政村一把手管。
  抬棺材的人望了一眼吉普车,没有人回答。牛绳待韦尚军和覃良走近,向两人吐出一泡口水。瞎公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一脚深一脚浅,踏出一个个脚印。吉普车从牛车路上冲下河滩,横着挡住去路,他不用莫全提醒,自己调整方向,准备斜里穿过。
  “请大家等一下,等一下,已经叫人帮忙来了,大家到那边树阴歇困好不好?金松,莫金松!”韦尚军一边高呼人群停步,一边在人群中寻找金松。没看见金松,他的话也有去无回。
  “叔公,哪个不在了?牛绳,我大哥呢?”金汉踩单车来了,停在棺材旁。
  瞎公看见他,口中哼了一声,左脚打滑,似乎被肩上的扛压倒,棺材也歪了。莫全眼疾手快,一手搂住祖父的腰,一手托起扛头。牛绳大声哭起来,流的鼻涕比眼泪还长,拍棺材道:“金松哥、金松哥在里头,雷劈的……啊!金汉,金汉……”
  金汉惨叫一声,仰面栽倒,单车压到身上。牛绳抬扛手不够长,没把他抓住。
  怎么偏偏死的是他?
  韦尚军头一眼看见瞎公抬棺材,已有不祥的预感,但万没料到死的是莫寨的村长,而且是遭雷霹。遭雷霹意味着什么?大逆不道、作恶多端、伤天害理……总之,遭雷霹的绝不是好人。这种说法,从来不缺信众,显然,莫寨人将金松之死视为凶兆。
  “尚军哥,不能让他们回莫寨。”覃良凑近说话。莫寨人忙于救醒昏倒的金汉之际,组织来迎接的石肉村村民到了,他的胆量大了起来。
  站在烂泥中,善于随机应变的韦尚军,竟也六神无主。听了覃良的话,故作镇定说:“拦住他们,叫派出所的同志帮忙。”
  搬迁莫寨到石肉村,韦尚军持保留意见。其中最大的原因,是莫寨与石肉两村历来不和,但他不能公开反对,那样别人会以为他有私心。保险起见,他悄悄带来两个乡派出所民警。
  指挥完十几个石肉村村民挡在吉普车旁,覃良让两个民警站身后,自己高喊道:“你们给我马上掉头!有话讲话,有理摆理!牛绳,你们几个,棺材先放下。”他叫的是牛绳,望的是瞎公。
  无路可走,牛绳想停脚,可瞎公不停,直直往挡路的人群撞。双方就要有身体接触了,韦尚军看势不对,吩咐挡路的人慢慢后退,走近瞎公说:“叔公,你老人家先停下来,听我讲两句好咩?你对搬迁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条件,我做晚辈的听你的。”
  瞎公脚是停了,却扭头跟莫全说:“去看你金汉哥,带他先上木排。”说完,又迈开步。
  韦尚军非常尴尬,瞎公从始至终不看他一眼。这个外号“独眼蛇”的老军人,曾是当年山里土匪闻风丧胆的人物,哪怕县市领导也礼让三分。韦尚军只好转向人群发话:“莫寨的父老乡亲,请大家听我讲,金松不幸去世,我很难过,不过这是意外,是自然灾害,和搬迁无关。大家不要害怕,相信村里,相信乡里,搬迁是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不是我韦尚军强迫你们搬的。我晓得,出了这种事,大家联想到封建迷信的说法,那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世上不存在鬼神,也没有秃尾龙……”他以为从县党校大专班毕业,口才进步了许多。可讲得唇干舌燥,莫寨人充耳不闻,木然从身边经过。只有牛绳回了一句:“死的不是你,你当然不信。”反把他气得半死。
  “反了,反了,这帮炭鬼想造反了!尚军哥,我看不来硬的不行了。”覃良捞起衣袖,两手撑腰。韦尚军也有点恼羞成怒,沉脸道:“不准任何一个人上木排!民警同志,这是聚众闹事,看你们的了。”
  莫寨的队伍绕过了吉普车,逐渐接近水边的木排,一直向后退的两个民警首先停住了,身后石肉村的村民手持扁担,在河岸边站成一排。一个民警拔出手枪,朝天扣了一响。枪声在群山间回荡,久久不息。顿时,女人小孩的哭声变成了叫喊。
  “卸扛!”
  瞎公一声暴喝,棺材落地了。莫全要来帮手,瞎公抓住他的肩,一把抽出他挂在腰间的柴刀。两个民警见状,枪口立即指向爷孙俩。
  瞎公惨然一笑,白头高高昂起,嘶哑的嗓门朝天咆哮:“天收莫家人,莫家人给天收!”猛地拉扯身上发白的旧军装,几颗扣子脱落,费劲地将左边胳膊从袖筒里抽出,接着,左手扶棺材面,柴刀架上裸露的左肩头,深深划下一刀。血花从古铜色的皮肤里冒出,顺着胳膊流淌到棺材上。
  突然间,莫寨的女人孩子安静了,男人们默默集中到棺材周围。个个表情肃穆,学着瞎公的样,扯开衣服露出左肩,手放棺材上,连昏倒醒转的金汉也加入其中。烧炭人身上大多背柴刀,不一会儿,棺材面板上血迹斑斑。
  “上扛!”
  瞎公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与头先的雷声有得一比。棺材离地,二十几个裸肩流血的男人手挽着手站在两旁,与棺材并驾齐驱。
  “尚军哥,不、不好办了,他们、他们想拼命!”
  站最前头阻挡的覃良看傻了眼,说话打了个哆嗦。棺材逼近,退进水里也不知道。左右一看,身边居然一个人没有,韦尚军和本村村民早已闪开,连两个民警也不见了。他这下慌了,撒腿就跑。跑到韦尚军身边,心有余悸地说:“我、我见过一回,马背屯打伤他们一个人,派出所半年没破案,他们也这样子搞,愣是从马背屯揪出凶手来。”
  韦尚军不想说话,铁青脸目送莫寨的老少登上木排。这一幕他似曾相识,那个身上背炸药包的人仿佛出现在眼前,而且,不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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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1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唐少阳提高嗓门儿,愤然而起,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有回响,一改往常的柔声细语。同时,翻起白眼,向眼前的三十几个男女扫射,像怪罪这些人做了错事闯了祸,打算从中拉出一个训斥。众人噤若寒蝉,低头不语。韦尚军一脸难堪,他刚刚讲到莫寨人上木排,唐少阳按捺不住了。
  “这句话用滥了,你们应该很熟悉,出自老子的《道德经》。”
  唐少阳似乎满意众人的反应。原地转了个身,白眼不见了,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双手反剪到背后,缓缓踱步,开始侃侃而谈。“接下去的几句话,更值得大家熟悉,一点忽略不得。‘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意思是,如果使得老百姓常常怕死,抓起作恶多端者杀掉,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谁再敢胡闹滋事?那么,怎么样使得老百姓怕死呢?今天,结合秃尾龙事件,我讲三个问题。民生、民乱、领导人……”“事件”这个词,韦尚军听着很刺耳。幸好这里是市党校行政学院的教室,不是县党委或乡党委的会议室,莫寨“拒迁”如何定性无关紧要。事实上,这件事的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县里、乡里非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事后,还送他到市党校脱产读本科。“啊,怕死这个词刺耳,太冷血了,咱们换成珍惜生命。珍惜生命,恐怕大家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须多费口舌,其实,没那么简单,珍惜生命,你得让生命值得珍惜才行。人生下来要吃奶,断奶后,要吃粮、要穿衣;长大了,要娶妻嫁人、生儿育女;成家立业后,又要养家糊口。这是一个人最最基本的生活轨迹,也是积累自我尊严的每一个步骤。如果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到大还是饥寒交迫,没有丝毫生活的乐趣,更谈不上什么尊严了。所谓贱命不如狗啊!你说,这样的生命值不值得珍惜?活成这个样子,有生不如死的念头不足为奇。具体的例子,你们比我见识的多,这就是民生问题。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其中一民是民生,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目的是什么?同样是为了解决民生?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啊!”唐少阳到这个班上两节课后,渐渐形成了规律。每节课的上半节让学生发言,下半节才开讲。今天,韦尚军第一次在课堂上发言,他是被迫的,唐少阳上一节课结束前,点名要他准备。这不算刁难,一个学期快过去了,别人发言好几次,他仍旧牙关紧闭。无奈之下,他托出了“秃尾龙事件”,这是伴随他两年多的梦魇。“秃尾龙事件,还不能定性是民乱,但可以说是民乱的萌芽。无论古今中外,民乱都是执政者头痛的事,一旦失控,直接危及社会稳定、国家存亡。不过,民乱区别于造反、起义、政变,因为它没有政治主张和政治目的,即使有,也不统一、不明确,说白了,是一群无组织或组织涣散的人,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聚众闹事。暴发时,并不是针对执政者,往往是偶然引起的,秃尾龙事件就是这样。本来,扶贫移民是解决山区民生的一个办法,却被秃尾龙坏了好事。可这算不上倒霉,还有更离奇的。比如,一九六八年,法国暴发著名的五月风暴,上千万人罢课、罢工、罢市,整个国家处于无政府状态,知道导火索是什么吗?居然是因为一所大学颁布的校规,禁止男生进入女生宿舍。”唐少阳说到这儿,全班哄堂大笑,韦尚军也笑了起来。有笑声、有起哄声、有争吵声,是唐少阳的课堂特有的现象。路过的人,往往以为在开联欢会。这种现象,从唐少阳的第一节课开始的。不过,初次见到这个样子像大学生的大学老师,班里的那些里局长、镇长、乡长、科长,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那天,上课时间到,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闯入教室,左手抱一盆盆景,右手拿一个紫砂壶,右腋下还夹着一幅蒙了白纸的画框,埋头埋脑走上讲台。大家以为是个迷路的搬运工,班长的关勇去驱逐。小伙子表明身份后,个个眼大如牛。“这是盆景,这是紫砂壶。”
  唐少阳将盆景和紫砂壶摆上讲台,像个推销员一样介绍。话音未落,全班人笑得打跌。他也不恼,拉椅子坐讲台后,从盆景的盆里取出一只小茶杯,端起紫砂壶斟满,悠然自得品尝。似乎预料到会遇上这种情形,特意泡茶准备。待到重新安静,才停止品茶说:“见笑、见笑!相信在座各位,有这方面的高手或玩家,即使像我这样的门外汉,也知道这棵榕树盆景,造型新奇,样子美观,而这个紫砂壶呢,做工相当精细,胎体摸起来像婴儿的皮肤,可以说,这是两件艺术品。但是,我们不是艺术学院,是行政学院,各位也不是艺术家,是公务员。你们的工作,最忌感情用事,最忌用艺术的眼光看待事物,关勇,你是警察,遇上凶杀案,你关心的该不是尸体摆放的造型吧?曾美华,你是税官,也不是看企业的写字楼或厂房好坏来定税的吧?刘晓刚,你是镇长,你肯定不会根据手下的长相来安排工作。江文,你是监察局的……”连点了几个起哄最厉害的名,唐少阳走下讲台,继续说:“作为公务员,应该用什么眼光看待事物呢?答案写在学校大门口的墙上了,没错,实事求是!那么,现在,有请各位,用实事求是的眼光,看一看这个紫砂壶,它最像什么东西呢?第一眼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关勇嬉笑嚷道:“最像男人那话儿!”这下全班又是笑成一团。
  “对!”唐少阳大声赞同这个答案,“确实像男性生殖器,就是这么简单。”走上讲台,提起紫砂壶往茶杯斟水,形象化这个答案。教室里男人表情暧昧,几个女人则露出鄙夷之色。“紫砂壶的答案出来了,轮到这棵盆景,还是实事求是,像什么呢?”唐少阳再次发问。这一次回答的声音此起彼伏,但他总是摇头,最后没人出声了,他只好说:“这个答案的确有点难度,如果在清朝的私塾,可能很快有人答对了。为什么呢?大家请看,这一根枝杆,特别扭曲,几乎折叠在一起,显然不可能自然生长,是人为造成的,玩过盆景的人都知道,在它初长的时候,把枝杆弯曲到最大限度,用绳子一圈圈绑定,天长日久,就会形成这个样子。而在清朝,女人是缠足的,家家的女人都为了拥有三寸金莲,捆绑脚丫,跟这个盆景造型异曲同工。”这番话没讲完,全班男女都像生吃了一只苍蝇。唐少阳却视而不见,提起那个画框,撕开蒙在上面的白纸,把画面朝向讲台下靠到盆景上。“哎哟,唐老师,你想让我们全吐了还是怎么的?”关勇只看一眼,发出抗议。萁余的人也议论纷纷,表情厌恶。那是一幅裸女油画,只是这个女人鼻子塌、眼睛突,两片嘴唇厚厚的,胸前耷拉的乳房像两只干瘪的布袋,身躯却膘肥体壮,整个人丑陋得不堪入目。要命的是,画面栩栩如生,连女人腋下和胯间的体毛都很逼真,俨然是写实人体。这时候,唐少阳似乎很开心,双手插进裤兜里说:“我本来想让大家给这幅画估个价,看样子,你们没兴趣了,不过,千万不要冲上来毁掉这幅画。这可是国内的油画珍品,十年前拍卖价是五十万人民币,现在应该翻了几倍。我从收藏家那里借出来让大家观赏,还特意请学校的两个保安作陪。”所有人都不言不语了,有的惊讶,有的沮丧、有的恼怒,一个个变成了受委屈的孩子。唐少阳停顿了一下,正色望向众人说:“怎么样?实事求是,很容易吧?其实也很不容易。大家的反应可以理解,但是,你们想一想,在工作中,有多少事情,轻而易举或千辛万苦发现真相了,又不愿意接受真相、不敢接受真相?甚至有时候,不得不反过来隐瞒真相?如何做到实事求是,有两句话对大家可能有所帮助。好人好事看反面,坏人坏事看正面。这里,涉及到感性思维和理性思维……”唐少阳的第一节课,韦尚军印象最深的,是此人对全班学生了如指掌。包括他这个来自全省最贫困县最贫困乡的副乡长,也能准确叫出名字,讲出他带领石肉村脱贫致富的事迹。可以肯定,在课前研究过所有人的档案。这是不可思议的事,读本科到最后一学期了,韦尚军不记得有哪一个老师真正认识他,连班主任也常常叫错他的姓。课后,关勇去打听这位比全班学生都年轻的老师,才知道唐少阳是从省委党校下来支教的副教授。严格地讲,唐少阳上课完全脱离教材。可是,按教材照本宣科,又有多少学生听得进耳朵?进入党校的学生,学知识的多还是混文凭的多?大家心照不宣。可能因为“盆景、紫砂壶、裸女”传开了。唐少阳的第一节课过后,有一段时间,每次到韦尚军这个班上课,走廊里站满了旁听的人。学校自然乐见此现象,索性每周多安排唐少阳上一次几百人的大课。“韦尚军。你去做过瞎公的工作吗?”唐少阳喜欢在课堂上与学生直接交流。“做过一次,没做通,后来是村长金松做通了。”韦尚军实话实说。他知道唐少阳从不在课堂上责备学生,就算激动如刚才那样翻白眼,也绝不恶言恶语或讽刺打击。果然,唐少阳点点头,坐上讲台说:“嗯,这就对了。我要讲的第三个问题,领导人!在座各位,绝大部分是带长的领导,但是有一点,谁也不及瞎公。那就是忠心耿耿的手下,这些手下,团结、心齐,愿意跟随他赴汤蹈火甚至洒热血抛头颅。你们有吗?肯定没有。哈哈,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讨论愚忠的好坏。大家必须思考的是,如何与瞎公这样的民间领导人打交道?这种领导人,不止乡下有,城里更多。比如,建筑工地的民工头头、车站码头的装卸工头头、农贸市场的小贩头头,等等,最常见的是住宅区的业主代表。这些人,有的是自然形成的,有的是推举出来的,有的甚至靠武力出人头地。不管是否乐意,你们迟早会跟这些人打交道,或者,和韦尚军一样,已经打过交道了。当然,我无法给你们提供神机妙计,我只能简单地分析一下这些人的特点。首先,这些人大部分是隐身的,他们深知枪打出头鸟的危险,你得想办法把他们找出来,或者逼出来……”唐少阳并非对“秃尾龙事件”情有独钟,因而借题发挥。学生的发言,他不反对吹嘘自身成绩,但更鼓励诉苦说难或针砭时弊。一学期下来,他上课的主题,全部由学生发言引出,内容八成是官场的灾难、丑闻、奇案或糊涂事、混账事、倒霉事,尽管许多事例与发言人没有丝毫关联。毕竟,有一官半职的人,没几个愿意自揭短处痛处。然而,韦尚军不后悔老实讲出自身经历,上完这一节课,他感觉像当年从背上解下炸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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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2
  星期五下午,家不在市里的同学,大多懒得在教室露脸,直接回家。韦尚军也打算回家,但他坚持上完最后一节课。“今晚申奥直播,有几个弟兄在茶楼订了包厢,咱们一块去!”
  关勇年纪比韦尚军小几个月,却像老大哥一样关照他,了解到他在市里无亲无故,每逢周末,必会拉他回自己家或到外边吃喝玩乐。“不了,我等下要去搭班车。”韦尚军解释了回家的原因。
  关勇也不强留,问过车次时间说:“去收拾一下吧,我送你去车站。”
  在市党校学习快两年了,韦尚军非常刻苦。从县党校拿到大专文凭之前,他的学历只是初中,文化基础不是一般的差。但他好强,加上离家远,除了学习,心无旁骛,第二个学期就跟上了其他同学,拿到本科文凭已不成问题。用关勇的话讲,他是市党校唯一的学生。不过,他的收获不止文凭。作为一个山里人,在城里生活两年,那种大开眼界的感受,旁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另外,他还交了不少朋友,这些朋友个个身居要职。“动作真快,不愧当过兵!”
  韦尚军回宿舍收拾一些头天买给老婆孩子的礼物。走到楼下,关勇的警车正好开到,笑嘻嘻递来一支烟说:“我们区长昨晚赏的中华,抽一根再走。”“不许抽烟,送我去火车站!”
  女同学曾美华盈盈走来,关勇眼睛一亮,转而又装做很为难地说:“哇,故意躲着你,还是被你追上我了,真让人感动。”韦尚军抽烟到半,笑得咳嗽。关勇是歪嘴老婆讲“就”话。曾美华三十六七了,年纪比两人大,但美艳的风采一点不输妙龄女郎,是党校里少见的美女,谁都喜欢跟她接近一点。韦尚军没贼心没贼胆,同样希望多看她几眼。“得了吧你,赶快离婚呀,小心我追到你家去?”
  曾美华走到车边反唇相讥,又着急地娇嗔:“抽什么烟呀你们,我赶不上火车了!”关勇听话地扔掉烟,打开车后门说:“请上车吧,小姐,保证赶得上。”韦尚军不舍地猛两口那支价值几块钱的烟,跟后坐进副驾座。学校大门外路边,唐少阳招停一辆的士。的士开过头了,离他有好几米才停稳,他慢条斯理走过去,刚走到的士旁,两个男女狂奔而来,生生抢在他前头打开车门,像两条鱼一样钻进车内。关勇正在给守大门的保安停车卡,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笑:“哈哈,唐老师这么打车,天黑也打不上。”韦尚军说:“叫他一起吧,反正有座。”担心曾美华反对,转头望后座。曾美华像没听见两人的话,拿出手机拨打。“上车吧,唐老师。”关勇把车开到唐少阳身边,问也不问他去哪儿就叫他上车。唐少阳不自然地笑说:“谢谢了,你家不顺路,我等一下就有车了。”关勇又道:“上来吧,你再等,赶不上五点半的火车了!”“啊,你、你怎么知道我去搭火车?”唐少阳很惊讶。
  “我是警察,什么都知道。”关勇大言不惭,“担心你坐两小时火车太无聊,特意找了个美女给你作伴呢!哎哟呀……警察也敢打?”后脑上被曾美华的手包砸了一下,装模作样地大呼小叫。唐少阳微笑坐进车里,举手向曾美华晃了晃,算是打招呼,伸头到前排座位说:“今晚有申奥直播,你们怎么安排?赶不上火车我跟你们一块去。”韦尚军道:“我看不了了,等下我要坐班车回家。”关勇开动车说:“唐老师,今晚你安排怎么样?保证你赶不上火车,老韦也别走了。喂,曾美华,唐老师请客,赏脸留下吧?”又逗起曾美华。“不行。”曾美华不响应,“我答应我女儿了的,赶不上火车我坐快巴去。”课余时间,唐少阳经常与学生去吃喝玩乐,他做东不是什么新鲜事。韦尚军也提不起兴趣,没有表态支持。关勇无趣地扫了一眼车载电子钟,不死心地说:“五点十分了,你们到车站再排队买票,我看还是赶不上。”曾美华着急了,耍赖道:“喂,你说保证能赶上的,我不管,火车站是你的辖区,到车站你去买票。”、关勇是公安分局的经侦大队队长,每年春运,都要配合铁路派出所打击票贩子,跟火车站的人很熟。“唉,怕你了,看在唐老师面子上,好人做到底。”关勇无奈地摸出手机,把耳麦挂上脖子。韦尚军知道他要找谁,有次两人跟火车站派出所所长喝过一次酒。“喂,陆锁头呀,我老关!”关勇对耳麦嚷,“叫你的看门狗放我进去,我马上要送省里领导进站,别问那么多,保密你懂不懂?什么,我的车牌号?喝多了你,我的车牌也忘记了,要死一起死,记住了吧?”韦尚军听得吓一大跳。心想,太过份了吧?省里领导也敢拿出来胡扯,陆所长察觉到了怎么办?只喝过一次酒,他认为陆所长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何况是冒充省委领导的玩笑。“你什么鬼车牌号呀,这么不吉利?”曾美华不在意关勇胡扯的内容,只关心车牌号。“14174。”唐少阳苦笑解释了一句,又伸头问韦尚军:“过十几天放假了,你们也毕业了,干吗还要回去,家里有急事么?”韦尚军摸摸脑袋,支吾说:“啊,是、是有点事,也不太急。”他家距市里两百多公里,还要从县城转车到乡下,回去一趟十分麻烦,每学期他回家不超过三次。唐少阳以为他有难言之隐,没再问下去。关勇却道:“老韦回去走后门的,不好意思讲,他儿子小学升初中了,准备从乡里转到县城中学就读,像曾美华把女儿送去省城一样。没什么丢脸的,老韦,为下一代走走后门,唐老师绝对赞成。”“唉,我哪有什么后门走呀,是我老婆瞎凑热闹。”韦尚军没跟关勇讲实话。他不打算为儿子走后门,也不知道从何走起。临时决定回去,是听覃良在电话里讲,老婆带儿子到县城,四处求人帮忙。他感觉丢人现眼,几天睡不安。准备今晚到县城,连夜把母子俩押回乡里。曾美华说:“看不出来呀,老韦,你才三十四吧?儿子居然读初中了?”“我、我们山里人,成家早。”韦尚军听曾美华的话很不顺耳。
  唐少阳笑道:“城里人也一样,我今年三十,儿子已经七岁了。”韦尚军吃惊的回头望他,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警车到火车站,畅通无阻开进站台。铁路派出所的陆所长,把关勇胡扯的话当真了,亲自带领两个干警迎接省里领导。警车停下,毕恭毕敬去打开后门。唐少阳差点不敢下车,大概想到赖在车内更失礼,硬头皮钻出。关勇打算胡扯到底,一本正经介绍:“陆所长,这位是我国著名学者、省政协委员、省政府顾问、省团委委员、省委党校教授,唐少阳同志。”“陆所长,我只是个普通老师,很抱歉……”唐少阳十分尴尬地跟陆所长握手。好在关勇并不想让大家难下台,没等他抱歉完,一把拉开他说:“唐老师,你不是要方便吗?洗手间在那边,快去快回,车要进站了。”唐少阳走远,关勇笑说:“喂,陆锁头,省领导要方便,你怎么不去帮个忙?”陆所长再笨也知道受骗了,结结实实打他一拳,叫骂道:“他妈的,老关,居然耍老子!”气不过还想再来一拳,却被闪过。两人纠缠在一起,扭成一团。这时,连通省内三大地级市的城际列车进站了。响声巨大,带起一阵强风,两人赶紧罢战退开。韦尚军看到陆所长带人来迎接,第一个反应是有架要打。虽然他不常打架,但仗着一身钢筋铁骨般的身躯,从来不惧任何人。不过,对手是三个警察,打的又是一场理亏的架,是否值得呢?他犹豫了。唐少阳下车,他才跟下去。拿定主意,让警察自己打去,保护唐少阳不受殃及就可以了。唐少阳离开后,关、陆两人也没有真打的意思,他才放心地摸出一支烟点燃,当起观众。“喂,那位唐老师,真的只是普通老师?”
  列车停稳,陆所长问关勇。关勇笑说:“刚才不是跟你介绍过了,而且,他是我的老师,还有,我们市委、市政府也请过他去讲课。”“这样就算特别啦?妈的,你不如告诉我,是为了帮韦乡长赶车呢!”陆所长似乎难以理解关勇为一个老师搭车,戏弄自己,哪怕这位老师真有刚才介绍的衔头。老师终归是老师,跟领导不是一个概念,相差十万八千里。韦尚军为唐少阳叫屈,在他看来,关勇这么做,是讨曾美华欢心,唐少阳也被戏弄了。想起曾美华还躲在车里,转头去看,已不见人。陆所长心里还是不平衡,又问关勇:“喂,是高干子弟吧?”
  “妈的,你这家伙只认当官的。”关勇被追问得不耐烦了,“唉,告诉你吧,我们唐老师是省烟草局局长的女婿,满意了吗?”陆所长的确满意了,摸出一包中华烟分发,笑道:“早说呀,我跟弟兄们……”“前女婿,”唐少阳的声音打断了陆所长的话,“我已经离婚几个月,关勇你的信息过时了!很抱歉,陆所长,给你添麻烦了。”他站在下车的人群中,韦尚军也没留意他什么时候回来。听他这么说,关勇和陆所长面面相觑,一个也不吱声。“你儿子的名字,或许我能帮上忙。”唐少阳把一个笔记本递到韦尚军面前。韦尚军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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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2
  过完十五天的春节,不少人感觉疲倦,老是想睡,唐少阳是其中之一。硬撑参加了两天节前定好的研讨会,第三天,轮到他演讲了,他用鼾声发言,醒来时,口水流了好大一滩。那是早上九点半,刚起床才两小时。他认为自己生病了,很可能是大病。向会议请过假,慌慌张张去找冼医生。“你没有病,放心吧!”
  冼医生看了半小时的映像片子和检验报告,宣布唐少阳是个健康的男人。冼医生是医科大学的老教授、心血管专家。这样的医生做出的诊断,你不相信的话,那是真有病了。“这是春困,正常现象。以后少吃油腻多吃蔬果,有规律作息,再加强一点锻炼,十天半月,自然恢复如常了。”冼医生退休后开了个诊所,求诊人很多。若不是曾经辅导冼医生的儿子考研,唐少阳别想来到诊所就能看病。当然了,桥归桥,路归路,诊费没少收。被机器和针头折腾了半天,他半个月的工资玩完了,还一分钱不能报销。花了钱得到健康的结果,总比花了钱查出生病好。唐少阳安心是安心了,还是想睡。脑子浑浑噩噩,仿佛给瞌睡虫霸占了。离开冼医生诊所坐上的士,司机问了三遍,他才讲清楚自家的地址。琢磨着,跟会议请了假,再去会议安排的酒店睡觉不大妥当。再者,要睡觉,家里的床肯定是最好睡的地方。搂着老婆,一只手探进她睡衣里,春困十天半月无所谓。那是不可能的。老婆的美籍华人老板度假回来了,这位仁兄是个加班狂,所有员工只好跟着加班。此时,老婆说不定在出差的飞机上,要不就在办公室一手端盒饭一手敲击电脑键盘,晚上十点能回家或者能通个电话,已经阿弥陀佛了。家里样样好,唯独新式防盗门令人抓狂,可能要经过培训才能顺利打开。唐少阳每次回家开门,担心被误认是小偷。染上春困,门锁照样刁难,把钥匙插入拔出几遍,总算得以进去。他家是新房,新落成、新装修,春节前刚刚入住。所以,他对自家地址很生疏,所以,才有跟他过不去的新门锁。这套房,是老婆没日没夜加班和他到处讲课、开会换来的。是他们的第二套房子。第一套是两人父母赠送的新婚礼物,只有七十平米。新房的面积,整整大了一倍。有趣的是,房子大了,家里的人口少了。儿子满五岁,就让老妈带回A市老家去读小学,夫妻俩一句反对话也不敢说。作为父母,两人实在不称职。或许太年轻当父母,责任感不强,唐少阳这么跟岳父解释。岳父工作比夫妻俩更忙,常常帮他们接孩子。有一次,天黑了,两人双双想起儿子还在托儿所,匆匆赶去,托儿所早已关门。找到岳父家,岳父又出差在外,两人慌了手脚。报警、登报、上电视、请私人侦探,两天没有任何消息。第三天,儿子神奇地站在家门口,才知道是岳父的苦肉计。为了教训他们,岳父出差期间,偷偷返回把外孙子接到身边,让他们着急去。这次教训是够深刻的了,但对他们影响不大,唯一的改变,是唐少阳刚退休的老妈来照顾孙子,直到带走。家里有孩子,即使孩子不在家,看到那些儿童玩具和墙壁上的涂鸦,也会感觉热闹。唐少阳开始几天,对新房很不习惯,太新、太整齐、太干净,和出差住酒店差不多。渐渐地,他发觉是少了孩子的缘故。不过,没有孩子的好处也很多。至少夜里进门,不会因为踩上一条逼真的鳄鱼或撞上一个硕大的狗熊,给吓得半死。昏昏欲睡走进家门,正好中午两点钟。唐少阳不想吃饭,只想尽快躺下。扔掉电脑包,立即进卧室。老婆睡觉对光线敏感,为阻止阳光和月光打扰,卧室的落地窗挂上了一层遮光布。大概早上走得匆忙,遮光布来不及拉开。关上门,卧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他懒得开灯,脱光衣服,摸索上床。“咦,老婆在床上!”
    这个念头闪过,唐少阳心里大骇,手忙脚乱拍开床头灯。黑暗消失了,床上的情景一目了然,他欲哭无泪。老婆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摸到的是那个男人的手,那个男人他也认识,是老婆的美籍华人老板。“啊,你、你回来了?”
  对光线敏感的老婆醒了,惊慌失措尖叫一声,要从床上坐起,右乳房被那只唐少阳摸过的手死死攥住,扯脱不掉。用力一挣,连那只手一起带出被窝。过后一个月里,唐少阳拒绝跟任何男人握手。重新和男人握手,是省委党校批准他去A市的那一天。作为省内社会科学领域最年轻的副教授,放下硕士生导师不干,主动要求调动到下一级的A市党校,去教一群混文凭的人,唐少阳的同事和领导十分费解。以原籍在A市、父母年高、孩子幼小、自己是独子以及刚离婚为理由,亦不充分。省委党校权衡再三,采取折中办法,没有同意唐少阳的调动,以支教的名义,派遣他去A市党校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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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阅历丰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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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4
  “想什么呀?”
  曾美华进门有些时间了,唐少阳视而不见。手捧笔记本,嘴巴横咬一支铅笔,两眼发呆,直愣愣坐沙发上。到A市上课一个学期马上结束,上火车后,他在总结这一学期的收获。边想边在笔记本上记录备忘,这是他的习惯,像患了强迫症。曾美华也是收获之一,只是不能记进笔记本。“你这个样子好可爱,像一只叼骨头的小狗,嘻嘻!”曾美华走到他跟前。“我是小狗。”唐少阳吐掉铅笔,双手一探,抱住曾美华肉感的大腿,拉坐到自己膝上。张开牙齿,一颗颗咬开她上衣的纽扣。胸罩显露了,牙齿又咬住罩怀之间的连接处,往上提拉,两只肥硕的乳房弹跳而出。“我、我想洗个澡,下火车出汗了。”曾美华说。
  唐少阳没有回答,头脸埋在乳沟里磨蹭了一会,分开她的双腿,艰难地端起站直,走到写字桌前,把她放上桌面,随手从她的套裙里褪出一条白色的蕾丝内裤。“啊哟……干吗呀!嘻嘻,才隔一礼拜,像从牢里出来似的,呜……”曾美华说了几句话,口齿不清了,闭上眼睛大声呻吟。偷情是很刺激的事。搭火车前,关勇阴差阳错把两个偷情的人拉上同一辆车,唐少阳提心吊胆,毕竟,曾美华是有夫之妇,老公还是个副县长。两人上了火车互不搭理,到达省城也各走各的路,虽然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有了前面的冒险,唐少阳异常兴奋,故意让曾美华穿着衣服和他做爱。应该讲,他外遇的机会,比老婆红杏出墙的机会更多。他不是那种闭门造车的学者,他的工作方法和研究对象,决定了要把大量时间用在交际上面。而他所熟知的圈子里,同学、朋友、学生,清一色的头面人物,非官即富。其中,喜好声色犬马的大有人在,有的甚至可以像扑克牌一样给他发放美女,他始终近墨而不黑。结果,忠诚了近七年的婚姻,还是支离破碎。“不是说,肚子饿扁了吗,干吗不吃呀?”
  曾美华有机会去洗澡,是半小时以后的事了。围着大浴巾从卫生间出来,唐少阳又对着茶几上的快餐发呆。“等你一起吃。”唐少阳从冰箱里取出两小瓶香槟,倒入两只酒杯。
  女人喜欢别人等待,不管做什么。曾美华也一样,接过酒杯,开心地嗔道:“哼,说什么留下看申奥直播?害我差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唉,你没发现,关勇猜疑我们了,我那么说,是想混淆他一下。来,预祝申奥成功,干杯!”唐少阳喝了一口香槟,马上端起快餐连扒几口。晚上八点半了,刚才“做小狗”耗费气力,他真的饿坏了。曾美华在火车上吃过零食,不怎么饿,喝香槟坐下说:“还真像是刚从牢里出来的,吃这么急干吗?没人跟你抢。”“啊,对不起,我的吃相好难看。”唐少阳停下喝了一口香槟,快餐已消灭大半。曾美华放下酒杯说:“喂,我发觉,你很喜欢讲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你跟谁说话都是这么客气吗?”唐少阳察觉到她不快了,展出笑容道:“礼多人不怪嘛,啊,我想为我刚才那句对不起说对不起,可以吗?”“哼,算你识相。”曾美华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快餐,听到手机响,找来一看号码,面露惊色说:“哟,我、我接电话。”没有马上听,起身钻进卫生间,还把门关上。老公的电话。唐少阳这么一想,眼前闪过老婆乳房上的那只手,心里五味杂陈。快餐也吃不下了,抓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这里是省城的一家三星级酒店,唐少阳离婚后的安身之地。住惯了,懒得走。酒店老总是他的学生,开低价给他包房,谁知竟方便了偷情。事实上,在酒店包房,他是基于工作考虑的。酒店里应有尽有,合适交际。他的交际手段以吃喝玩乐为主,别人以为不雅,他却从不觉得庸俗。喜欢与否,这都是延袭了几千年的交际方式,想快速结交多个朋友非吃喝玩乐不可。交朋友是他的研究必不可少的步骤。初到党校,饱受非议,领导和同事看来,热衷与各级官员“交朋友”,是为将来改行从政打基础。两个学期后,他一口气发表十几篇论文,轰动政坛与学术界,所有人刮目相看。尽管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成果从何而来,但对他的关注,已经从他的作派转移到他的工作上来。早在一所著名高校读硕士期间,他敏锐地察觉到,研究社会科学,任何书籍和资料,也比不上经常进出党校的官员。所以,他放弃公派出国、放弃直升博士研究生,选择到党校做老师,开始自己的研究。跟学生交朋友是关键,朋友多了,一切信息予取予求。这些学生,每一个人都像一部录像机或录音机,以不同的时间、地点、角度,记录下各行各业发生的事件。而且,他们往往集导演、编剧、演员于一身,直接影响和改变这个社会的一切。毫不夸张地讲,他二十八岁破格提升副教授,是吃喝玩乐的成果,如今,他的成就,研讨会上常常这么介绍:“他的研究,为政府人事考核制度、财务考核制度以及廉政建设,提供了切实可行的理论依据。”不过,一年前,他发现自己的研究存在缺陷。省党校交的朋友,大多为副处级以上的中高层官员。他们的信息,如同广角镜拍下的画面,很宽、很大,包涵的东西也很丰富,但不够细致、不够深刻。那时,他产生了转战下一级党校的想法。换而言之,离婚促成了他的计划。“申奥直播开始了吗?”
  曾美华通完电话了,唐少阳还没回答,手机又响,她看过号码说:“我女儿找我了。”再次进了卫生间。曾美华的女儿提醒唐少阳翻笔记本,找出韦尚军留下的名字。他这次回省城,纯属为了偷情,而曾美华还有探望女儿做借口。两个月前的一个星期五,两人开始第一次偷情。头天晚上,有学员过生日,在KTV包厢狂欢,唐少阳少不了去祝贺,喝到半醉时,邀请曾美华跳舞,胸口被那两只后来他爱不释手的乳房碰撞了几下,他居然有生理反应,很快,突出部分像反击一样碰撞到曾美华,两人都假装没感觉。当晚,平安无事。第二天下午,唐少阳坐火车去省城,车厢里遇见曾美华,矛盾到火车进站也不敢行动。出站时,才鼓起勇气,把一张酒店的房卡塞进曾美华手里。然后,像逃跑一样,先去酒店等待。过了半小时,终于听见开门声。从此,几乎每个周末,两人都按这个模式偷情。“哇,县委常委出面,韦尚军的儿子就算弱智,进县城重点中学也没问题了。”曾美华从卫生间出来,正好听见唐少阳打电话。大概饿了,坐到沙发上吃起快餐,边吃边说:“喂,你真是的,叫韦尚军别回去不就得了,他回去乱烧香,花不少钱的呢?一个副乡长,能挣几个钱,想腐败都没机会。”唐少阳说:“没办法,我直接挑明不好,韦尚军自尊心很强的,他是那种喜欢帮助别人,不喜欢别人帮助的人。”曾美华想了想,点头说:“嗯,你看人蛮准的,眼睛真厉害,是不是会看相?”“接触多了,自然了解深一点,和眼睛没关系。”唐少阳对韦尚军很感兴趣。这个退休军人,最难得的是当过六年的村长,这种经历,在乡镇一级干部也不多见,而且来自省内最乃至全国最贫困的山区,极有研究价值。可惜,此人自尊心和自卑感一样强,唐少阳用了几乎一学期做工作,只得到了“秃尾龙事件”。“那个县委常委,也是你的学生吧?”
  曾美华只关心官大的,对韦尚军这种绿豆官,仅仅偶尔表示同情。唐少阳也乐于跟她聊一些官场上的趣事,如果聊的是“你前妻”“我老公”或别的家常,两人会很尴尬。“你的学生做县委常委的有多少个?”
  “没计算过,处级干部培训班的课,我上过好多次,应该不少吧?”
  “看你得意,要是哪个厅长是你的学生,我就服你了。”
  “厅长没有,不过有两个提拔特别快,一个今年成了人事厅的一把手,五年里,连升三级。”“哇,人事厅厅长是你学生?我到处托人介绍,想认识他呢!”
  “干吗想认识他?”唐少阳多此一问。认识人事厅长的目的,除了调动还能是什么?他马上意识到犯了个错误,不应该随便透露这种关系,哪怕跟自己偷情的女人。以前,他没跟老婆提起,不过,老婆从未打听。如果老婆打听,估计他不会隐瞒。这也难怪,老婆有父亲做靠山,老公的关系网,无关紧要。果然,曾美华兴趣盎然,也坐上沙发说:“我有个朋友,是县里的常务副县长,夫妻分居八年了,想调进A市或省城,单位不论,降级也可以,是公务员就行了,怎么样?跟你学生联系一下吧,拜托了!”声音腻腻地说完后两句,身体像蛇一样攀着唐少阳身上,系在胸间的大浴巾张开也不顾。唐少阳听出来她指的副县长是谁了,感觉恶心,又一次联想到老婆乳房上的那只手。半响才出声:“我、我从没帮谁联系过调动。”“意思是不肯帮忙了?”曾美华翻个白眼,围好浴巾。
  偷情的代价来了。唐少阳叹息说:“我说的是真的,不过,有机会,也许我可以向有关人士推荐一下。”曾美华还是不满意,嗔道:“向有关人士推荐算什么?你至少要……”唐少阳打断说:“我推荐的人,现在当了人事厅长。”曾美华高兴地笑了,亲了他一口,再次偎进他怀中,特意扯掉浴巾。这一次,唐少阳没有拒绝投怀送抱,将曾美华赤裸裸抱上床,像刚才吃快餐一样,贪婪地吮咬那两颗红艳艳的乳头。“停、停一下,手机响。”
  “不许你接!”
  “不是我的,是你的。”
  唐少阳堪堪进入曾美华火热的体内,知道是自己的手机响也不想理。手机在床头,响断了接着响。他不得不在爽快的蠕动中腾出一只手,准备关掉手机。按下关机键的刹那间,却看到了一个他不得不接的号码,只好停止蠕动,一根手指架嘴唇上,示意曾美华禁声,慢慢把手机放到耳边。“你爸找你?”
  “我岳父,啊,不,前岳父。”
  唐少阳听完电话随即跳下床,跑进浴室冲洗了一下,快速穿戴整齐。曾美华问:“要不要我先走?”“不用,他是来接我的。”唐少阳匆匆出门,又掉头背上电脑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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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5
  岳父干吗非要马上见面?
  唐少阳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可以肯定,岳父不是撮合女儿跟自己破镜重圆。离婚至今五个月,从未见过岳父,岳父也没有一个电话安慰。据老妈透露,倒是经常打电话到A市跟外孙子逗乐。毕竟,与岳父之间的最后一点牵连,只剩下儿子豆豆了。不过,唐少阳还是心存感激,否则,他不会在偷情过程中接电话。进党校的头一年,“省烟草局长的女婿”这个背景,拉近了他与各级官员的距离,“交朋友”简单了许多。可以说,加快了他在学术上取得成就。刚才在电话里,令他困惑的是岳父的声调和语气,听上去像十万火急,他还清楚地感觉到岳父的慌乱。这太不正常了,岳父不是容易慌乱的人,至少没在他面前表露过。印象中,个头超过一米八的岳父是条硬汉,五十六岁了,依然浑身的肌肉疙瘩,是标准的健美先生。作为企业家,岳父又像一个将军,属于那种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有一年中秋节,全家人聚餐到半,省城卷烟厂失火。烟草局和卷烟厂的领导惊慌失措,十几个人一同闯进家里,七嘴八舌抢着汇报。岳父大吼一声:“等老子吃饱了再说!”然后,坐下继续喝酒。乘电梯下到酒店大堂,唐少阳把电脑包交给总台保管,走到酒店大门外,跟门僮聊天。住了五个多月,酒店的许多员工跟他已相熟。约莫过五分钟,岳父的豪华奥迪出现了,他再次感觉不正常。从来习惯于使用司机的岳父,居然自己开车。“上车!”
  岳父叫了一声,口气像暗中接头,似乎害怕有人看到或听见。唐少阳迟钝地钻进车,坐上副驾座,别扭地喊了一声:“爸!”岳父用鼻子回应,开动车,打了几手方向,车子停在酒店门外的露天停车场。“你抽烟吗?”岳父摸出一盒香烟,点燃一支。这同样不正常,岳父是不吸烟的烟厂厂长和不吸烟的烟草局局长,省内知名。唐少阳接过烟盒,也点燃一支。为了交朋友,他无法拒绝烟酒,但控制得很好,一个人的时候,烟酒不沾。岳父每吸一口烟,表情痛苦,如同被人逼迫吃毒药。一支烟燃掉半截,终于开口说:“等下我讲的事,你看不惯、有意见,先不要理论,知道吗?”见唐少阳点头答应,才接着说:“豆豆有一个小舅舅,比他大一点,上个月七岁了,是我跟另外一个女人生的,我实在太想要个儿子……唉,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说到这儿鼻音很重。唐少阳不是十分惊讶,他交的那些“朋友”中,有私生子的并不罕见。倒是明白了岳父对儿子豆豆为什么宠爱有加,原来岳父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儿子。以前,据岳母回忆,老婆姐妹俩小时候,岳父抱过女儿的次数可以数得出,去托儿所接送简直不可想象。岳父扔掉烟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继续说:“他、他今天被人绑架了!”“啊!”
  唐少阳惊呼从座位上弹起,难以置信地看岳父。鉴于今晚岳父的诸多反常,他早有不祥预感。岳父坦白有私生子,他更加肯定坏事要发生,然而,他推测的是另一方面,比如,可能经济上出问题或者私生子暴光,更严重些,是要被纪委“两规”了。万没料到是一桩绑架案,受害者还是他儿子未谋面的小舅舅。“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他妈妈带他去超市,上厕所的时候,他不肯跟他妈妈进女厕所,自己去男厕所,他妈妈上完厕所出来,左等右等不见人,请人进男厕所找,里面一个小孩也没有。他妈妈吓坏了,要去报警,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同一时间,我也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两个电话内容相同,声音经过处理的,说是我儿子在他手上,要我准备二百万现金,听候指令。否则……否则等着收尸……”岳父讲不下去了,泪水迷糊双眼。前两年,岳父施展苦肉计,唐少阳以为儿子豆豆真的失踪或被拐卖,整整两天两夜,像被放进油锅里煎熬,精神几乎崩溃。此刻,岳父的心情他深有体会。颤抖地接上一支烟问:“你、你报警了吗?”“你说我能报警吗?”岳父恼火地厉声反问。
  唐少阳一愣,吸了几口烟,又理亏地点头。他有换位思考的习惯,很快想到岳父为什么恼火。从绑匪的角度讲,再没有比绑架高官的私生子更容易成功了。别的不说,报警的可能几乎为零。因为,那要冒双重的风险。报警本身就是一重风险,绑匪察觉,八成会“撕票”。此外,大人还得承受私生子暴光的后果。名誉、家庭、地位、前程等等原有的一切,面临失去的危险,等于把大人的命运一块押上。孩子获救的话,大人身败名裂,勉强可以接受。问题是,孩子获救的机会,远不如撇开警察直接跟绑匪交易更大。交易成功,孩子得救,失去的仅仅是金钱。“给你打电话前,指令来了,点名要你带上钞票,拿着我的手机,十点半以前,一个人赶到火车站广场,等待下一步指令。”岳父说完,转头后看。车子后排座位上,有一只拉杆箱和一个鼓鼓的双肩背包,原来要我去送赎金。唐少阳知道岳父非要见自己的目的了。他纳闷的是,自己在A市工作好几个月了,为偷情才回到省城,万一今天在家陪儿子看电视,短时间内不可能从A市赶来,交易岂不泡汤?绑匪不了解他已经离婚,还是知道他今天回省城,甚至知道他偷情的秘密?想到后一种可能,他自己打了个冷颤。岳父见他不吭声,以为他不想去,叹息说:“唉,那人要你一个人送去,我说我自己送,那人不肯,少阳,我知道有危险,但是,你、你不看在我面子上,就算是为了豆豆吧,那是他的亲舅舅啊!我、我求你了……我……”说到半竟泣不成声。“爸,你、你别这样,我去,我马上去!”唐少阳赶紧表态,心里也很难过。岳父的模样,像个吃了败仗独自逃跑的将军,他不忍多看。开门下了车,打开车后门,把沉重的双肩包背上,拖出更加沉重的拉杆箱。“他、他叫东东,这是他的相片,记住,见到他才给钱,完了,打我手机上的第一个号码。”岳父也下车,稍微恢复了一点平时下命令的神态,交给唐少阳手机和一张相片。“爸,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唐少阳向岳父挥挥手,拖着拉杆箱,走回酒店门廊,上了一部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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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6
  差十分钟到晚上十点,奇怪的是路面上车辆稀少,两旁行人也不多。酒店地处黄金地段,附近有多家大商场、大卖场,还有好几个电影院,是省城夜市最集中的地方之一。唐少阳坐上的士,有点担心遭遇大堵车,那样的话,十点半以前能否赶到火车站很难说。没想到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士音响唱完一首非常难听的流行歌曲,可能看见火车站的大钟了。“住旅社吗,有卫生间,五十块,很近的。”
  “四十的单人间,有车接送,去吗,老板?”
  “我们的房间又干净又便宜,包你满意,来,老板,我帮你拿行李。”
  唐少阳下了的士,拖拉杆箱走在火车站广场上,心里害怕的不是绑匪,他更担心目前的安全。火车站周围的人来人往,却不见得安全,经常有铤而走险的人出没。身上背的、手里拖的两百万的巨额钞票,万一被抢劫,后果不堪设想。时间才过十点钟,他尽量往背大包小袋的民工流里钻,可他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民工,几个给旅馆当“托儿”的妇女,一眼就把他和民工区分开来,团团包围。双肩背包相当重,拉杆箱也不轻,一个剽悍的女“托儿”,夺过他手上的拉杆箱,又像单手擒拿一样,准备卸下他肩上的背包。“喂,做什么,抢劫呀?”
  一个戴眼镜的巡逻警察及时出现,几个女“托儿”一哄而散。
  “谢谢你。警察同志,谢谢、谢谢……”
  唐少阳狼狈地捡起地下的拉杆箱,整理好被扯脱一边背带的背包,连声致谢。警察看也懒得看他,鼻子哼了一声,继续步行巡逻。他也不敢看警察,生怕这个警察多管闲事叫他开包检查,那麻烦大了。刚转身往警察相反的方向走,岳父的手机响了。他暗自叫苦,想了想,一边接听手机一边再转身,大步跟到那个警察屁股后,以确保通话时免遭抢劫。接完电话,紧张得大汗淋漓。和岳父说的一样,绑匪的声音经过变音处理,男女也分不清。叫他去广场东侧的一个报刊亭,等待下一步指令。“嘭、嘭、嘭!”
  报刊亭在广场边缘,不远处是个临时停车场。唐少阳刚到达,被三声巨响震得心荡神摇。天上,绽放出绚丽夺目的烟花。广场中有人高呼:“成功喽、成功喽!”半响,他才反应过来。猜想是申奥成功了,怪不得路上车稀人少,一定是都在家里看直播。车站大钟指向十点一刻,负重走了十五分钟了,他感觉脚痛腰酸。随手把拉杆箱竖直在报刊亭边上,一屁股坐上去。这时,广场上也燃放烟花了,引爆声接连不断,周围的人纷纷驻足欣赏。“啊……”
  唐少阳也举头观看,脖子随着一颗爬升的烟花上仰,突然,眼前一暗,盛开的七色花不见了。有一只手从后而来,将一条毛巾捂到他头脸上。一股难闻的气息从口鼻侵入,如电流般快速向他体内奔走。他奋力叫出一小声,四肢本能地挣扎。脸上的那只手加大了力度,似要摁烂他的五官,身体也被一只胳膊死死箍住,动弹不得。奇特的是,他没有任何疼痛感,仿佛又染上了春困,脑子瞬间被瞌睡虫占领,眼皮越来越沉重,闭上即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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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7
  “下雨了,小伙子,醒醒,回家去睡。”
  第一拨稀疏的雨点,把唐少阳打醒,路过的老人又提醒了他一下。老人走开,他还是躺着不动。脑子里反复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睡在露天?却迟迟想不起来。感觉像丧失了思维能力,或者说失忆了。他再次认为自己生病,得的是梦游症。雨越下越大,淋雨对他而言不是坏事。朦胧间,他仿佛飘游在一条奔腾的河流上,河水送他到冼医生的诊所,把他推上一张床,床上,老婆跟一个男人搂抱,赤裸裸的曾美华在向他招手。岳父出现了,哭得像个小孩……“我的天啊,六点钟了?”
  岳父引导,脑子运转正常了。唐少阳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街心公园里。最先反应的是,自己被麻醉打劫了。除手表外,身上什么也没有,要命的是失去了背包和拉杆箱。而且,发生在八小时之前的火车站。想到一条幼小生命危在旦夕,他拔足狂奔,冲出公园。希望能够遇上一个行人,借用手机通知岳父报警。可是,清晨六点,瓢泼大雨中,即便公园附近,也难觅一个行人。身无分文,淋得像落汤鸡,他打起手表的主意。站到路中间拦的士,连续三辆的士从身边经过,就是不停。第四辆总算停下,他坐进车内,脱下手表递给司机,中途又缩手。那是一块价值上万的ROLEX手表,被打劫的话,幸免的可能极小。他把身上的口袋重摸了一遍,岳父给的小孩相片也不见了。什么样的抢劫犯会拿走一张不相干的照片,漏掉了一块价钱不菲的手表?合理的解释,只能是遭绑匪偷袭了。“忘记带钱了,是吧?”的士司机从后望镜能看到乘客的一举一动。
  唐少阳把手表戴好,苦笑说:“是,不过请放心,到了酒店会给你车费的。”的士司机大概看他不像坐霸王车的人,没再纠缠。回到酒店大门整整七点钟,天大亮了,雨也停了。唐少阳叫相熟的门僮代付车费,匆匆进门。不想太多人看见他的狼狈相,大步流星穿过大堂。心里盘算着,回到房间怎么跟岳父通话?还得躲进卫生间,以免曾美华听见。“哎哟,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曾美华开门后吃惊地看他,“你昨晚哪去了?房间电话响个不停,吵死人了!”“我有事回不来。哦,你继续睡吧!”
  唐少阳胡乱抓几件干净的衣裤,钻进卫生间关上门,拿起挂式电话又愣住了,半天摁不下一个数。岳父的手机被抢走了,交待联系的电话号码在上边。此时此刻,岳父不可能呆在家里或办公室。他想不出怎么跟岳父联系。眼下能做的,只剩下打110。这不是容易做的决定。110三个数字拨完,直接毁掉岳父一家、甚至影响到他自己和儿子。至于那个小男孩的生死,只有天知道了。他沮丧地放下马桶盖,跌坐上去。“我起床了,你快点。”曾美华不睡了。每次偷情,她都早早离开。
  “马上好。”唐少阳把电话放好,用毛巾擦干头发,换上衣服出门。
  候在门外的曾美华说:“昨天跟你讲的事,没忘记吧?”唐少阳走到床边,颓然倒下,迟钝地说:“什么事?”“啊!你真的忘记了?”曾美华进了卫生间又跑出来,“我朋友调动的事,哼,才一个晚上就忘记光了?”唐少阳有气无力说:“放心好了,我怎能忘记一个副县长呢?”他有点想念老婆了,离婚的老婆是最体贴他的女人,无论语言上还是身体上,这是他对婚姻忠诚的原因。其实,曾美华的话是生硬难听,却一点不泼辣,更像划一条界线。如同某个领导头晚跟你把酒言欢,第二天告诫你公私分明,无非是为了避免感情用事。曾美华看出他不对劲了,摸一把他的额头说:“淋一点雨就生病,真够娇贵呀你,我给你冲杯咖啡。”唐少阳喝完咖啡又想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出去。
  “我把线拔了,你自己接上去。”曾美华在卫生间里说。
  电话插上线马上响声大作,唐少阳吓一跳。估计是心急火燎的岳父,他再次躺下,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抓起话筒。“早上好,唐先生,昨晚有一个人找过你好几次。”
  “知道了,谢谢!。”
  “唐先生,你的电脑包和行李要送上去吗?”
  “好的,谢谢!”
  总台小姐来的电话,唐少阳心不在焉地答了两句便挂掉。没法联系岳父,他打算联系离婚的老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了,只能求助他人,最佳求助对象,除了岳父的女儿,想不出还能找谁?“哈罗,哪一位?”
  老婆的电话通了,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唐少阳大气不敢出,飞快放下话筒。不消说,喜欢睡懒觉的老婆没醒,肯定是老婆的“男友”代接电话。当初,如果老婆仅仅是偷情,唐少阳可能稍微好受一些,遗憾的是,老婆在恋爱,他反倒成了“第三者”。“门铃响,喂,你傻了呀?”曾美华从卫生间里伸出头提醒一句,又关上门。唐少阳机械地下床,看也不看来的是谁,开了门,神情恍惚躺回床上。他彻底绝望了,没法联系岳父,又不敢报警,求助离婚的老婆也不成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眼下,他想大哭一场,可又不希望被曾美华看到。“我坐下午的火车回去,你呢?”曾美华打扮整齐出来了。
  唐少阳面朝下趴在床上,梦呓般地说:“我、我说不准。”曾美华道:“快放假了,下学期你还去A市上课吗?”唐少阳说:“不知道。”曾美华又问:“意思是,你有可能再也不去A市了?”唐少阳说:“我家在A市。”曾美华说:“那是你父母家,唉,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你了。”唐少阳明白她意思了,故意问:“那位副县长不调动了?”曾美华笑道:“哼,你总算没忘记。好了,我走了,你睡吧,累成这个样子,好像昨晚上去偷鸡摸狗一样。”唐少阳哪里睡得着,假装很累,是为了打发曾美华离开,他估计,一夜得不到消息的岳父,没多久会自己找上门来。“哇,这么大的行李箱,你装什么呀?”
  曾美华走到门边又问一句。唐少阳故意不答,听到关门声,才奇怪地从床上坐起。门边放着电脑包和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电脑包是他的,行李箱肯定送错地方了。“没错,唐先生,昨晚十一点钟,有辆车送来的,司机有你的名片,说是快递公司……”唐少阳第二次打量那只行李箱后,没听总台小姐解释完,摔下话筒跳下床,扑到行李箱上,痛哭失声。行李箱大约七十公分长五十公分宽,足以装进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可是,谁能活在密封的箱子里?这是唐少阳痛哭的原因。毫无疑问,行李箱里装的是尸体。小男孩可能是意外身亡,也可能被绑匪“撕票”,反正绑匪从没打算做一次“公平交易”,火车站偷袭,已经预示了这个结果。“这是什么?”
  唐少阳一边哭一边轻轻抚摸行李箱,手指碰上了一个小孔,低头一看,行李箱周围遍布电钻打通的小孔。这就不同了,他擦了一把眼泪,小心翼翼端起行李箱,平放到床上,激动地打开,果然,箱内蜷缩着一个小男孩,他的钱夹和手机、岳父的手机和小男孩的相片也在里头。小男孩的呼吸正常,跟睡着没两样,高兴得他再次泪流满面。“我可怜的孩子!”
  “他怎么了,干吗不会醒,儿子、儿子,快醒醒……”
  岳父接到电话十分钟后来到房间,还带来一个有模特身材的女人。两人又哭又笑,问题一箩筐。“估计他被乙醚麻醉了,那是一种高效麻醉药品,以前手术用的,能让人昏迷十几个小时……”唐少阳先解释孩子的状况。在党校学习的警察学员,跟他闲聊过许多麻醉犯罪的案例。岳父来前,他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两杯咖啡,头脑清楚如新。“马上送他去医院吧?”模特身材的女人抱起男孩。
  岳父沉吟道:“医院检查出来,恐怕会报警?”
  “我认识一个医生。”唐少阳又想起冼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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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绑架私生子 8
  工作上有了成就,唐少阳的交际对象,不单纯是党校的学员了。近些年,他有机会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交际范围越来越广。冼医生就是在会议上认识的,他忘了是什么会议,他参加的会议实在太多。冼医生的诊所,确切说是一家私人医院。五层的楼房,内外装修豪华,医疗设备应有尽有。走的是高档线路,服务对象也以有钱人为主。星期六,病人特别多,小型停车场摆满了车子。保险起见,唐少阳吩咐岳父等在车上,自己和模特身材的女人带孩子下车。这个女人,岳父不介绍,他也不问“孩子有些脱水,输液会好转的,其他没什么问题,你们放心,他随时会醒过来。”冼医生很给面子,亲自为小男孩检查。结果和唐少阳预料的一样,小男孩是被乙醚麻醉了。不过,冼医生只字不问如何中毒,登记手续也免了。安排小男孩住进一个单间病房,安慰大人几句便离开。“少阳,唉,这件事我全靠你了。”
  岳父爱子心切,还是来到病房。唐少阳说了两句客套话,小男孩醒来了。模特身材的女人大喊大叫:“儿子、儿子,妈妈在这里,爸爸也在这里……”岳父奔了过去,也喜极而泣。唐少阳自然开心,不过他忍住没去认识小男孩,只是把病房门关上。这时,接到冼医生的电话,叫他去办公室见面。岳父听见了,递给他一只信封说:“这里是一万块,只要不留下记录,全部当医药费。”“爸,最好别在这里呆太久。”唐少阳担心岳父的身份暴光,那将前功尽弃。岳父点头,拍他的肩说:“好的,好的,输完这瓶液体,我们马上走。”冼医生的办公室不大,装修得很精致、考究,唐少阳患春困时来过一次。进了门,闻到一股饭菜香,红木茶几上摆有几盘菜和两付餐具。他奇怪地抬手看表,原来中午十二点了。“请坐,唐老师。”冼医生热情地起身让座,“陪我随便吃一点,下午还有个手术,只好用饮料代酒了。”“让你费心了,冼医生。”唐少阳受宠若惊。今天冼医生给足了面子,居然还请吃饭?冼医生倒了两杯可乐,笑说:“不瞒你说,我这几天正打算找你,没想到你自投落网,哈哈,来,咱们边吃边聊。”唐少阳肚子也饿了,不客气地端碗动筷。尽管疑问多多,但他喜欢别人提问他做解答。“冼中马上研究生毕业了,你知道的。”冼医生先开口了,“他的工作问题,很头痛,上星期他回家,他母亲希望他到我这里做些管理,他不愿意,还跟他母亲吵了起来,唉,我也拿他没办法。”冼中是冼医生的儿子,唐少阳辅导过考研的学生。听到这里,唐少阳有点害怕,含糊地说:“冼中学工商管理,应该可以帮上你的忙。”冼医生叹息说:“对呀,我太太也这么认为,可这小子想当公务员。”唐少阳心头一震,眼睛注视冼医生。他害怕的是,冼医生察觉到小男孩不正常的“病情”,以此要挟,要自己为他儿子当公务员提供方便,那是又一个曾美华。“我赞成他去当公务员,”冼医生的表情不是要挟,“老实讲,我也希望他当公务员,但是,这小子的想法,变得太快了,读大学时,想当作家又想当工程师,大学毕业后两三年,什么工作也不做,你说他想当什么?摇滚歌手!唉,如果他明天告诉我想当医生,我一点不奇怪。”“可以叫他参加公务员考试呀?”唐少阳有意试探。
  冼医生说:“已经报名,问题是,如果他考上,当公务员有可能要到下边的市里、县里工作,我太太坚决反对,我现在左右为难。”唐少阳明白一点了,继续试探道:“冼医生,你的病人领导不少,只要他通过考试,应该不难留在省城。”“唉,你不懂我的脾气。”冼医生露出倔强的神色,“当官的找我看病的是不少,可我平生最瞧不起这些人,不学无术、举止粗野,还自以为了不得,说起话来哼哼哈哈的,我从来没给他们好脸色,没弄死几个算手下留情了,叫我求他们,休想,我宁可让儿子失业!”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唐少阳给逗乐了,却越来越糊涂,这个清高傲慢的老教授究竟找自己干什么?冼医生接着说:“唐老师,冼中比较信服你,你又经常跟公务员打交道,我想请你抽空和他聊一聊,把当公务员的好处和坏处讲给他听,如果他还是下定决心当公务员,就算到乡下去工作,我也支持他。所以,这件事,拜托你了!”说完,郑重地打个拱手。“你太客气,冼医生,我和冼中是朋友,应该做的。”唐少阳也拱手还礼。末了,掏出笔记本,写下“与冼中面谈”几个字,写完自个笑了,这一次笑得很开心。心里为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他发觉自己草木皆兵了。处理小男孩的病例,对冼医生来讲,小事一桩,根本不会挂心上。正如他认为与学生谈心是应该的,再正常不过了。分手时,冼医生说:“带你儿子回去吧,没事了的,住一夜我还得多收你几百块。”唐少阳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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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权力是把枪 1
  大清早,费得明的车子驶进建泰酒店的门廊,眼尖的门僮快速跑到车子左侧,为他打开驾驶座车门。“费总早!”
  大堂里的几个女服务员紧张兮兮,列队在大门两侧,夹道欢迎。
  “你们早!”费得明愁容满面进门,没正眼看那些可怜巴巴的女孩。扯下打歪的领带,经过总台时,扬手撂了进去。总台女领班稳稳接住,保持微笑说:“费总,要我帮你弄好吗?”
  “谢谢你,小杜。”费得明尽量控制情绪回了一声,匆匆往餐厅方向走。做了十多年的公务员,费得明习惯上行政班。以前双休日加班,基本是帮领导办私事,意味着受领导青睐。何乐不为?甚至感觉双休日是真正的上班。当上建泰酒店总经理的两年多里,什么都好,唯独这种感觉反了过来。尽管实质上没多大区别,双休**才像在工作,其余五天无所事事。“费总,你可来了,我安排他们在六号包厢。”
  “几个人?”
  “四个,领头的很嚣张,非要见你不可。”
  餐厅里一如既往的喧嚣嘈杂,摆了几十张餐桌的大厅,坐满喝早茶的人。费得明的胖大身子往里一站,像是更加拥挤了,推茶点车的服务员也绕道而行。承包酒店餐饮业的方老板一眼就发现他,小跑到他身边。“妈的,答应我女儿去看海豚的,又泡汤了!”费得明大声抱怨。和往常一样,他今天是加班陪别人吃喝玩乐,还是免费招待。如果讨好对象是局长、副局长之类的,勉强可以接受,可往往面对的是个派出所长或者街道办主任、环卫队队长。方老板递来一支烟,赔笑说:“对不起了,费总,过几天,我安排,你带女儿去香港看海豚,好不好?唉,你不来,我和老林怕搞不定呀,今天、明天有三场婚宴两场寿宴,万一他们找借口来个拉闸检修……”“他敢!”费得明火大的是,马上要去讨好一个供电公司的小小班组长,“乱拉闸,他不被炒鱿鱼,老子跟他姓!”这时,承包酒店娱乐项目的林老板也到了,双手递来一只大礼盒,口中解释说:“一大早堵车。啊,费总,这是你喜欢的碧螺春,还有两瓶人头马。”“搁老朱总台那里吧,我去瞧瞧是哪一个王八蛋?”
  酒店遇上刁难,最紧张的是两个承包人。费得明心知肚明,自然充分利用?每逢双休日加班,他总是大发脾气,一半是真,另一半是表演。否则,体现不出他的价值。当酒店老总,收入比公务员时高两倍有余,但也不及朱、林二人利润的百分之一。他擅长公关,以前帮领导公关,为了提拔,现在帮酒店公关,算是有偿服务。拿方、林二人的礼物和现金,他心安理得。方、林二人似乎也心甘情愿,平时送礼,年终送红包,成了三人之间的默契。“操!”
  在六号包厢外抽完烟,费得明推开门一看,破口大骂一声,掉头就走。里面的人哄堂大笑。一人追来抓住他的手不放,另三人笑嘻嘻把门堵上。这四个人,全是他做公务员时的小兄弟,如今,都当上省城所在市各局委的科长、副科长了。知道酒店老总的烦恼所在,故意跟他开个玩笑。“说,哪个王八蛋出的主意?”
  收了方、林二人的礼,费得明不便草草收场。四平八稳坐下,佯装生气。四人笑过后,个个愁眉苦脸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讲个不停。听上去,不像是专门来开玩笑,倒像是上门求助。“行了、行了,我听明白了!”费得明反而笑了,“你们几个家伙,担心市里人事调整,通通被下放到郊县去,对不对?”他虽然成了商人,但一直和以前的公务员朋友联系密切,这是他公关的基础,眼前四人都出面帮过酒店不少忙,他也乐于为四人出出主意。“费哥,不止我们担心,你最好也多个心眼,这是全省范围的人事调整,消息来自人事厅,绝对不假。你想想,建设厅里,如果哪个正处或副处,提前得到消息,为了躲过这一劫,抢先卖个乖,主动要求到你酒店当老总,嘿嘿,这种别人种树他摘果的人,你不是没见过。”这番话有挑拨的成分,费得明听得出,可又不得不承认言之在理。他曾经是政府部门的老油条,知道人事调整的利害。明升暗降或明降暗升,其中大有文章。许多同级别的职务,看似不分大小,却有坐直升机和钻老鼠洞的天壤之别。不当公务员了,本来可以置身事外。问题是建泰酒店直属建设厅,一个电话,可以让从文联借调来的他卷铺盖走人,连钻老鼠洞的机会也没有。届时,别说礼物和红包没了,眼前的四个小兄弟,恐怕也会跟他打官腔。“妈的,我得打听清楚再说。”
  费得明愣了半晌,烦躁地摸出手机拨打。可是,跟省政府、市政府和几个厅局的熟人通过话,得到的消息还是一鳞半爪、不清不楚。证实的一点是,人事调整势在必行。他更不安了。“费哥,别找谁了,你酒店里不是住着一位高人吗,干吗不找他?”有人再次提醒。费得明又愣了一下,知道指的是谁。看样子,四人不是找他排忧解难的,只是想通过他请教“高人”。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考虑到事关重大,还是听话地拨打手机。“唐老师,起床了吧,在酒店吗?”
  “在,有事吗,得明?”
  “没什么事,哟,你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感冒了,要不要我送药上去?”“啊,这几天开会讲话太多了,我没事,谢谢!”
  “那好,下来喝茶吧,六号包厢,朋友送的碧螺春,帮我尝尝是不是珍品?”和唐少阳通过电话,费得明吁了一口气,出门去餐厅总台拿林老板送的碧螺春。又吩咐服务员摆上功夫茶具,亲自动手沏茶。喝了两道,唐少阳还是没来。几个人不失时机,聊起这位“高人”的趣闻。“据说在党校上课,他经常找不到教室,还迷路了,哈哈……”
  “人家科学家走路撞电线杆呢,有什么奇怪。”
  “喂,费哥,听说他今年挺背时的,离婚了又被调到A市去。”
  “放屁!人家是主动要求去支教。现在放假了,省党校还整天安排他的工作,要不然,今天别想看到他。”“听说这人很清高,省委组织部、宣传部想要他,他也不去?”
  “学者只专注学术,懂吗?不稀罕一官半职。”
  “真搞不懂学者,怎么这么牛?不过,据说他的课很受欢迎,真想去党校听听看。”“你们几个呀,能听上他的课,离升官不远了。”
  说起唐少阳的课,费得明心里极其难受。他听过唐少阳的课,却没有升官成功。三年前,他被内定为省城所在市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从省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学习结业,即可走马上任。不料,恰恰这期间闯下大祸。那天,羽毛球比赛赢了,与唐少阳几人去庆祝。夜里回家,酒后驾公车,与另一辆同是酒后驾的私车相撞,造成一死一伤。经媒体暴光,升官泡汤了,十二年的公务员生涯宣告结束。公职倒是保住了,被分流到市文联当干事。当时,他死的心都有了,就是撇不下老婆孩子。硬撑一年后,唐少阳来电问:“你愿意当酒店老总吗?”第三天,他成了建泰酒店的总经理。“不好意思,刚起床,耽搁了一会儿。”
  唐少阳姗姗来迟,那张中性的面孔一脸倦容。眼圈微微泛红,眼袋鼓鼓的,像没睡好,又像刚熬通宵。不过,装束还是一如既往的正规、整齐,白色的T恤、白色的脸,整个人显得非常洁净,仿佛一尘不染。“唐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费得明不耐烦地介绍包厢里的人。唐少阳不厌其烦地分别与四人握手寒暄,这才落座。“我们随便点了一些东西,你看再添点什么?”
  “不用,我什么都吃,几位科长,不客气了。”
  唐少阳的吃相可没有他的样子斯文,像个急着赶火车的人,半支烟工夫,每一样茶点,他的筷子通通光顾过。高人来了,费得明不知从何说起。他了解唐少阳的脾性,两人之间谈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谈人事。谁准备升了、谁可能要降、谁跟谁是一帮、谁跟谁对头等等。每每提及,唐少阳总会顾左右言他。而他想要打听的,恰恰是人事调整。抽完一支烟,见唐少阳停筷,他才端壶倒茶说:“唐老师,最近跟我们吴厅长喝酒吗?”唐少阳没有马上回答,喝了一口茶,细细品味说:“嗯,是倒是无锡的碧螺春,品质也还行,不过,是去年的老茶了,我说的对吗?”“好眼光,唐老师,幸亏先找你品尝,否则,送吴厅长那里,脸就丢大喽!”费得明豁出去了,准备死缠烂打,咬住不放。吴厅长是分管酒店的建设厅副厅长,他当老总一个月后,发现这位副厅长每次来酒店,身边总会有唐少阳。经打听得知,居然和他一样,也做过唐少阳的学生。那时,他明白自己为什么当上老总了。唐少阳偏不接他的话,一样样点评茶点说:“今早的凤爪有点咸,虾饺有点淡,清蒸排骨呢,豆豉放得太多了,皮蛋瘦肉粥熬的火候还勉强,就是皮蛋挑的不好。”“啊,我懂了,原来是这样!”费得明大叫一声,夸张地拍腿,那表情仿佛悟出什么了。唐少阳莫名其妙看他,另几人也一脸迷茫。
  费得明重燃一支烟,装模作样长叹道:“唉,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呢?你早说呀,唐老师,难怪吴厅长上个月跟你喝了一次茶,再也不来我这里了,原来是对我的厨师有意见。”唐少阳哭笑不得,摇头说:“我服你了,有话直说好吗?”
  “唐老师,放心,不是找你帮调动。”
  费得明的脸皮不是一般厚,还善于察颜观色,乐哈哈添茶说:“是这样的,有风声讲,新一轮人事调整马上开始,专门向处级以下开刀,他们几个,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急死活该,问题是,我不得不多个心眼儿,建设厅里的副处和科级比老鼠还多,万一有个老油条想挪窝躲刀子,瞄上酒店老总的位置,嘿嘿,唐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又得回文联去?”唐少阳笑了笑,轻松地端碗舀皮蛋粥,夸奖说:“不愧是市政府出来的人!”费得明夺过他的碗代劳,把装满的皮蛋粥搁他面前说:“多说两句行不行,难道保密?”“几位科长别当真。”唐少阳吃了几口粥才开口,“我也瞎猜的,这次人事调整。我更愿意理解为年轻化。一个局,局长加副局长五六个,办事员两三个,这种现象越来越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可是呢,人家的处级、科级,谁不是多年努力换来的?说免就免行不通。所以,准备试行一个办法,凡着工龄超过二十五年,年纪在五十以上的处科级干部,允许提前退休,退休工资行业不同有不同程度的增涨。原则上不强制,鼓励主动,不排除劝退。几位科长,我看年纪长的不过三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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