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狂妄自大 有勇无谋
2000年8月9日，这一天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但对于我来说却终生难忘，10年的寒窗苦读，我终于收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虽然因为高考失利，自己读的只是成人教育，但好歹也是上大学，这足以让我高兴的手舞足蹈，唉！谁叫那个时候的中学生都对大学怀着一种神圣而崇拜的情感呢？管他是成教还是普教，先上了再说，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后，暮然回首，才发现自己除了学会打游戏和泡妞以外、其他的连个毛都没学会，真是搞不懂是大学上了我，还是我上了大学，当然，这是后话。
　　好不容易盼到了9月1日，这一天，我终于怀着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情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激动的是因为熬了十几年，终于梦想成真了，忐忑的是在接下来的四年，我该如何度过。因为母亲务农，父亲只是村里的民办教师，家里的条件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我和弟弟这十几年来上学的费用，家里早已经是债台高筑，一贫如洗了，就连上高中也是靠亲戚朋友东拼西凑才勉强熬过来的，至于大学的费用，父母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自己上的只是一个成人教育，即使他们有那个能力，我也不好意思拿。所以，上大学前，我就信誓旦旦的跟父母保证，以后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不用他们操心，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就这样，在其他同学还在兴高采烈的欣赏校园美景和觥筹交错中谈论大学的美妙时，我却不得不考虑，“在接下来的时间，我该如何生存”，这个严肃而又沉重的话题。
　　 2 刷盘子(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本来想利用学校的助学贷款来解决学费问题，可校领导竟然说助学贷款暂时只针对普教的学生，成教学生目前还没有这个政策，听到这个消息后，我非常生气，这不是对成教学生赤裸裸的歧视和侮辱吗？虽然明显的感觉到这不公平，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草民，又能怎么样呢？没办法，只能再次求助可怜的父母了。父母只有再一次厚着脸皮，求爷爷，告奶奶，东拼西凑好不容易给我借来了5000元，拿着这笔沉甸甸的钱，我感到无比的愧疚和自责。交完学费以后,手中只剩下赖以生存的700元了,这意味着父母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如果上的是正规大学，父母心里会好受一点，借钱的底气也会足一些，可如今...，唉！我真的不敢想象父母是怎样在亲戚朋友面前开口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同时也意味着，我上半年的生活费和以后四年所有的费用都靠这个了。
　　开学的第一个月,因为要买很多日用品,700元很快就见底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得不考虑生活费的问题,根本就无心向学。因为酷爱健身,虽然手里的钱不多，但是到学校后，我还是一狠心花了60元办了一张三个月的健身卡（学校内部的健身房，收费很便宜）。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巧的是我来健身房锻炼的第二个周末，就认识了一位很谈的来的学长,因为大家都酷爱运动，共同的话题很多，他告诉我，自己是本校的劳生部长（所谓的劳生部,就是大学里面专门负责为贫困学生提供勤工俭学机会的一个学生组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他。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知己啊！如果三天找之内不到兼职，我就面临断炊的危险了。听他说完以后，我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满脸通红的说出了自己的困境和窘迫。他安慰我说，这个没什么，他自己刚上大学时，家里也没钱，通过勤工俭学不仅养活了自己,而且三年来的学费也是靠兼职赚来的。凭劳动挣钱，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有什么好丢人的。关键问题是是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听完他的一席话，我对他非常的欣赏和仰慕，自己的心里顾虑也彻底打消了。
　　通过交谈得知,现在学校食堂里面正好缺一个刷盘子的职位，没有工资，但一天管三顿饭，他问我愿不愿意干,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生怕这个在正常人看来不屑一顾,甚至有些鄙夷的机会，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抢走了，对于一个马上就要断炊的人来说,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这就是穷人的悲哀。
　　解决了吃饭问题后,整个人感觉轻松了很多，虽然这在别人看来是一个很卑微的机会,但对于我来说却无疑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生活依然艰难,但最起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不用在为吃饭问题发愁了。唯一让我感到难堪和担心的是怕遇见熟人，毕竟我堂堂大学生去干一些刷盘子、扫地的活儿，从心理上来讲，还是让人很难以接受。上班的第一天，虽然自己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还是窘迫的要命，我承认自己的脸皮很厚，心理素质也不错，但毕竟还是个学生，生怕碰见熟人和同学，中国人几千年来的面子观念还是深深的影响了我，唉！没办法，谁叫我穷呢！上帝给穷人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如果不紧紧抓住，一不留神它就溜走了。
　　像做贼似的度过了窘迫而难熬的第一天,幸好没碰见熟人,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不管怎么说,我已经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所以晚上躺在床上,虽然有些腰酸疼背疼,但心里还是挺欣慰的,不管怎么说,总算战胜了自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解决了吃饭问题。相对于面子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面子是虚的东西,过于看中反而会害了自己，再说,虽然现在在物质上，我一无所有,但却有着健康的体魄和年轻的生命,以后还有很多的机会,这样想着就释然了，问题想通后，人也就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心惊胆战的过了一个星期，还好，没有碰见任何尴尬的事，正在我要放松警惕的时候，最担心的一天还是到来了，一般情况下，食堂大厅收盘子的工作由内部工作人员来干,刷盘子的学生在厨房里面工作（可能也是考虑到贫困大学生敏感的自尊和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吧！）
　　但有一天，见我们都闲着（绝大部分的学生没吃完，待刷的盘子不多），食堂主管看着心里不舒服。竟然让我到外面大厅去收盘子，当时我很不乐意,第一我的工作是刷盘子,凭什么要我收盘子。第二，当时几个刷盘子的学生都在场，凭什么让我一个人过去。再说食堂内部人员又不是忙不过来，这不是明显的嫉妒和找茬吗！所以,刚开始我并没有照做,这样一来,食堂主管不乐意了,旁敲侧击的对我说,虽然这份工作不怎么样,又没有薪水,你不干,大把的人还枪着干呢?说完还轻蔑的瞪了我一眼，穷人的自尊都是很脆弱的，看了他那鄙夷的眼神，我狠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打他一顿除了能出口气外，还能得到什么呢？自己失去的却是赖以生存的饭碗。况且万一打不过，那岂不是赔了夫人有又折兵，何必呢！不就是个面子问题吗？对于一个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人，面子简直一文不值！想了一下，我忍下了这口气。也许他说的对,学校家庭贫困的学生太多了,你不干，还真有人抢着干。为了吃饭,最后我不得不接受主管的无理要求, 没办法,谁叫我受制于人呢?虽然他的官不大,但嗓门却挺大，仗着自己的一个亲戚是管学校后勤的副校长,这狗日的整天有恃无恐，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就是中国人的劣根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因为这件事,跟主管闹的不开心,为了树立威信,在以后的工作当中,他时不时给我点颜色看。我以为就收这一次，没想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这狗日的宣布我每天不仅要刷盘子，还要负责到食堂外面收盘子，这他妈的不是明显整我吗？简直是欺人太甚。但想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目前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毕竟生存要紧啊！为避免碰见熟人,自己在收盘子的时候象做贼一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只敢望人少的地方跑。虽极力躲避，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天在收盘子的过程当中,被一个匆匆跑来吃饭的同班同学迎面撞上了,躲都躲不及,当时两个人都尴尬万分,他指着我说你、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好象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然后就站在那里干笑了两声,忙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东西忘拿回来找一下,说完就走了。当时我窘迫的无地自容, 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象长了翅膀一样,很快,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我在食堂刷盘子事情,每个人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像我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感觉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气之下,真想立刻不干了,整个下午,我都在校园里晃荡,“到底是干还是不干,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快到晚上的时候,才发觉肚子饿的咕咕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不干就意味着没饭吃啊！我猛然醒悟！妈的,尊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人说尊严是无价的,所谓无价,就是没有价格,没有价格,就是一文不值。一个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人!还谈什么尊严, 有时候,尊严还没有一个包子的价值高，去你妈的尊严吧!给我滚的远远的,越远越好,韩信能够忍受跨下之辱，最后才能够横扫千军，无往不胜。勾践能够卧薪尝胆,最后才有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壮举和气势，我这点小小的委屈，算个球啊!能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嘲笑吧！鄙视吧！总有一天,我要远远的把你们抛在脑后。再说,我是靠劳动吃饭, 顶天立地,光明正大，又不是做一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什么好丢人的。这样想着，我就豁出去了，以后碰到任何熟人，我都大大方方的跟他们打招呼，反而搞的别人不好意思。一段时间后，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实际上，别人对你的关注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时间就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匆匆溜走，不知不觉中，三个月过去了，因为解决了吃饭问题，这期间总的来说，心情还是不错的。就是因为之前跟食堂主管搞的心里不爽，他时不时给我小鞋穿，唉！这种小人，何必跟他计较呢？反而把自己的身份给降低了。如果不是发生一件意外，或许，我的整个大学生活就在这种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日子中度过。
　　那是一天下午的体育课上,老师让我们同另外一个班级的同学举行篮球赛，由于体力消耗太大，比赛完后，人饿的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刷盘子的人只能等所有的学生都吃完,收完盘子后才能吃饭),在刚刚收完很大一摞盘子返回厨房时，一不小心滑倒了,盘子全部摔倒在地上,食堂主管听到轰的一声响，赶紧跑过来,一看是我犯的事,立即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是怎么做事的啊!是不是眼瞎了,不想干就给老子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骂声简直是不堪入耳,难听致极。我当时听了火冒三丈,本来就窝了他一肚子火，现在被他彻底引爆了，我蹭的一下从地上怕起来，随即对他展开猛烈的还击，他妈的，老子不就是摔破了几个盘子吗? 大不了赔就是了吗?又不是故意的，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虚张声势吗？
　　一阵痛骂之后，心里立刻舒服了很多，人有时候忍的太久了，确实需要发泄一下，不然真的会憋死。听着这边的叫骂声，四周围拢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没想到，我这一骂，立即像捅了马蜂窝。在他的印象里，像我们这些人对他应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服服帖帖，必恭必敬才对。没想到，像我这样穷的叮当响的人还敢如此冒犯他，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和威信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和侮辱，立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向我冲过来，一拳打在我脸上，一边打还一边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老子看你可怜给你一碗饭吃，没想到你他妈的这么不识抬举，你赔，你赔得起吗？我看你他妈的一被子也只配刷盘子，扫大街，甚至连刷盘子都不够格，当乞丐还差不多，看老子不揍死你……
　　我被他雨点般的拳头打蒙了，只记得当时很多学生都在拼命拉着他，他还骂骂咧咧的不住手，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头脑里没有任何意识，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狂风暴雨般的愤怒。妈的个八字，老子人虽然穷，虽然确实没什么尊严，我可以被人何人轻视，但还论不到你这个下三烂在大庭广众下公开的侮辱，肆意的殴打。你他妈不就是狗仗人势吗？不也就是个食堂打杂的吗？是可忍，熟不可忍，老子今天豁出去了。说着，我猛的推开众人，象一头暴怒的公牛，圆睁着血红的眼睛象他冲了过去，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拳头象雨点般的落在他头上，脸上，这个往日不可一世的狗东西现在只有招架之工，毫无还手之力，妈的，老虎不发威，还把老子当病猫，别以为老子不动手就代表打不过你。他一下字没反映过来，没想到我不仅骂他，竟然还敢还手打他，而且还打的这么狠，妈的，老子从高中开始锻炼身体，不是白炼的。奇怪的是周围围了很多学生，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拉我，任我往死里揍他，可能大家刚才实在看不过他的行为！中间竟然还有几个人在间或的拍巴掌，唉！这个社会还是维护正义，同情善良的人多啊？打了几分钟后，没想到，刚刚气焰还十分嚣张的这个人渣一下子老实了很多，不仅停止了骂声，还不停的求饶，让我有话好好说，真他妈的外强中干，熊包一个。唉！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对，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枪秆子里出政权啊！
　　最后旁边几个做饭的师傅怕我把事情搞大了，就把我劝开了。没想到这个人渣这么贱，看见有几个人劝架，立马又耍起威风，抄起一根锅铲就往我身上扔，一边扔还一边骂，你他妈的有种就给老子等着，老子明天就让你立刻滚蛋，连学也上不了。妈的，看过贱人，但还没看过这么贱人，说着，我也火冒三丈的操起一个钢盘向他扔过去，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他硕大的脑门立刻就肿了鸡蛋大一个包。妈的，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陪你玩到底，你不让老子干，老子还不屑干呢，你看老子这辈子不刷盘子会不会饿死。至于不让老子上学，我看你他妈的还没这个能耐，退一万步说，即使老子真上不了学，我保证你也干不了，并且保证你的下场比我更惨（说这话我是有根据的，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一个小小的食堂主管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权利不小，一个月搞的油水最底不少于5000元，食堂里商户都是承包的，合同都是一年一签，为了巴结好他，每个月都会定期向他进贡，他是断然不会为这件事情断了饭碗），说着，我像个凯旋的英雄似的在众目睽睽中消失了……
　　几天以后，听说学校派了几个领导象征性的来食堂调查了一下，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