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块钱做一层楼有多高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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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一层150平方米的房子大概要多少钱?(平民)有5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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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小女人不到30岁就能当上乡镇书记,靠的竟是…
日09时37分来源:
区区一个小女人不到30岁就能当上乡镇书记,靠的竟是…
唐诚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唐诚姑姑的一个同学,是柳河县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姑姑和姑父请了这位城关镇党委书记马玉婷赴宴,和马玉婷说了说唐诚的情况,马玉婷说:“现如今国家行政机关进人,都是采取招聘的方式,正式公务员手续,我一时办不了。要是过来给镇政府当个临时工,这很容易办到。”
姑姑说:“那就让唐诚去镇政府当个临时工吧。”
马玉婷说:“你的这个侄子,在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啊?有什么特长没有?”
姑姑说:“唐诚真还就没有什么特长,不过,我听他说,他有驾驶证,会开车,不如,你就让孩子给你去开车吧!”
马玉婷笑了,说:“这个事,还真巧了,我是刚从青林乡上来到城关镇任的职,既是如此,那就让你的侄子明天就来镇政府报道,我先看一看,让他试一试,确是能够胜任我的专职司机的话,就让他给我开车。”
第二天,唐诚就早早的到了城关镇政府。
镇政府办公房是一个四层的小楼,楼前有五六亩地大的一个院子,停满了轿车。
八点多,唐诚来到了一层大厅前,有一个值班的老头,从传达室里伸出头来,问:“小伙子!你找谁啊?”
唐诚昨天晚上听姑姑交代好了,他说:“我找马玉婷马姨!”
传达室老头立即变了摸样,老树皮似地脸笑开了,皱纹层叠,他说:“原来你是找马书记啊!马书记还没有来,小伙子你这样,你就到我的这个传达室里等,马书记一来,我们就能看到了。”
唐诚说了句谢谢,就跟着老头进了传达室。
等了大约有十多分钟。
镇政府门外,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径直停在了楼门口,从轿车上下来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来,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脚蹬一双曾明瓦亮的黑皮鞋,猛一看,以为是男人呢,仔细一看,脖子里系着一条淡花色的丝巾,才知道是一个干练的女人。
传达室的老头急忙对唐诚说:“看,这位就是我们的马书记。”
唐诚急忙迎上去,见到了马玉婷,站在马玉婷的面前说:“马姨,我是唐诚,我姑姑让我来找你。”
马玉婷的肤色很细腻,也很白嫩,眼睛大大的,看了一眼唐诚,问:“你姑姑是谁啊?”
唐诚说:“我姑姑是唐彩云。”
马玉婷恍然大悟,“哦、哦”了两声,说:“那你跟我上来吧!”
到了马玉婷的办公室,马玉婷面无表情,坐到硕大的办公桌的后面,对唐诚说:“这是办公的地方,你要称呼我为马书记。”
唐诚看了一眼马玉婷,从马玉婷淡然的眼神里,看出来,马玉婷很会摆架子,身上有那种是官家都有的咄咄逼人的气势。
唐诚初出江湖,自然会被马玉婷的气势所震慑,当下唯唯诺诺的说:“是,马书记,我记下了。”
马玉婷看唐诚的态度还算不错,就没有再深究。
这当儿,唐诚看到马玉婷面前的水杯子是空着的,他急忙去拎起边上的暖瓶,先给马玉婷的水杯子用开水烫了烫,然后问马玉婷说:“马书记,放点茶叶吗?”
唐诚的这一下,很让马玉婷满意,她指了指一边的一个茶几,说:“中间那个抽屉里,放点龙井吧!”
唐诚就小心翼翼的捏了一点茶叶放到书记的杯子里,然后倒上水,放到了书记的面前。
马玉婷的脸上表情明显的缓和了下来,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唐诚。
只见唐诚一米八的身材,体型是不胖不瘦,皮肤白净而富有光泽,眼睛明亮,唇角分明,眉毛很像香港天王刘德华。
小伙子很精神。
马玉婷眼神里有了一丝欣赏,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她问:“以前开过车吗?”
唐诚说:“开过,我姑父是做面粉生意的,我给他开过几次货车,送过多次货。”
马玉婷说:“这个事情,也是你的缘分,我刚来城关镇工作,就想着换一个司机,不是把原来的那个司机调过来,就是找一个新司机,反正我是不用这儿原来党委书记留下的。你就先试一试吧!如果合格了,我满意了,我们再谈工资报酬的事情。”
马玉婷打了个电话,不大一会,镇党委副书记孔令奇,办公室主任严是才就到了,马玉婷把唐诚引荐给孔和严,转头就忘了唐诚的名字,反过来再问唐诚说:“对了,你叫什么啊?”
唐诚笑了一下,说:“我叫唐诚!”
“对,叫唐诚。”马玉婷对孔令奇安排说:“大学生,是县里领导人打过招呼的,让我安排一下,会开车,就让他给我开车吧!”
其实,唐诚的姑姑什么都不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但是,马书记既是这样说,自有她的道理,唐诚就呵呵笑着,没有言语。
孔令奇是城关镇三把手,他和马玉婷中间还夹着一个苗镇长呢!
孔令奇说:“是啊,马书记新来城关镇,就应该有个新气象,换个司机也是应该的。”
马玉婷说:“你和严主任去安排一下吧,让小唐顶替那个小吴,给我开车。”
孔令奇是老城关镇了,这次苗镇长没有升上去,他这个三把也就原地踏步走,但是,他毕竟和原来的司机小吴熟悉,有点感情,他问马书记说:“那个小吴怎么安排啊?”
马玉婷想了想,反问孔令奇说:“那你的意见呢?”
孔令奇说:“我的意见,这个小吴毕竟是侍候了上一届的领导人整整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镇农机站缺个站长,就让他过去当个农机站长吧!”
马玉婷答应了,安排严主任说:“你就领着小唐和小吴交接一下车钥匙吧!”
唐诚和小吴交接车钥匙的时候,小吴听马书记给他安排去镇农技站当站长,还算对他不错,他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单位上但凡换了新领导,首先更换的往往是司机和会计,小吴也四十岁出头了,再给领导开车也没有意思,他倒很配合唐诚,主动给唐诚介绍帕萨特轿车的注意事项,以及每天早晨七点二十,要准时到马书记的家门口,先接送马书记的女儿去实验小学读书,送了女儿,在返回来接送马书记到镇里来,八点钟正好赶到镇政府。
唐诚客气的递给小吴一袋烟,他们都喊小吴,唐诚以为小吴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呢,想不到已经是四十岁出头了,唐诚说:“吴哥,改天我请你吃饭,请你多多给我帮助,多给我传授一下你的经验。”
吴敬点头答应了,把车钥匙交给了唐诚,算是完成交接了。
唐诚接过车钥匙,心情很激动,平常开的是姑父的破货车,第一次开这么好的车,心情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先坐到里面熟识了一下环境,摸了摸档位,车里面一股法国紫罗兰的香水味,沁人心脾,果然是女领导的专车,感觉就是不一样。
唐诚拿出拖布,给车子擦了擦。
孔令奇和严主任就下来了,对唐诚说:“走,去县RD,接张主任徐主任过来慰问我镇贫苦群众。”
唐诚问:“马书记不去吗?”
孔令奇说:“马书记不用去,就我和严主任去就行!”
唐诚忙说:“那我给马书记打个电话。”
因为唐诚是新来的,孔副书记也就没有阻止。
唐诚请示马玉婷之后,得到同意后,就发动汽车,去县城接县RD的同志们过来。
柳河县RD,除去县RD第一副主任有专车以外,别的副主任都没有专车,县RD去那个单位搞调研活动,都是由那个单位的派车去接的。
像这种工作,根本不用马玉婷的专车去接的,顶多让苗镇长的专车去接。但是,马玉婷指名让唐诚拉着孔令奇和严主任去接,很明显,是在考察,唐诚,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司机,马玉婷大小是个镇党委书记,她的命很金贵,第一次坐唐诚的车,她有点不放心,她让孔令奇先尝试一下,回头和她说,这个唐诚开车还可以,她才敢坐唐诚开的车。
唐诚的考察期顺利的过去,半年之后,唐诚已经获得了马玉婷的信任,是马玉婷的专职小车司机了。
一天,马玉婷把唐诚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唐诚说:“我已经给会计说好了,你去会计那儿拿五万块钱,我们去趟秦北市。”
唐诚就到了会计黄仁那里,打了一个欠条,黄仁就坐上唐诚的车,去银行,向唐诚的卡里转过去了五万。
黄会计嘱咐说:“想着,回头把五万元的消费单据给我。”
唐诚回到了马玉婷的办公室,汇报说:“钱已经拿到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秦北市啊!”
马玉婷说:“马上就走。”
唐诚就接过马玉婷手里的水杯子和文件包,两个人直奔秦北市。
路上,马玉婷不说去干什么,唐诚也不敢问,只管开车。
车子到了秦北市,秦北市下辖三区八县,唐诚所在的柳河县是八县之一,私下里,也有人叫秦北市为三八市,碰巧的是,秦北市的市委书记也是一个女同志,叫柳雪梅。这是一种巧合。
到了市区,唐诚问马玉婷说:“马书记,我们去哪啊?”
马玉婷说:“先去振兴东路,那儿有个凤祥金银店,我们先去那里买点东西。”
车子到了凤祥金银店,马玉婷和唐诚一块下车进了金银店,马玉婷在店里逛了一圈,看上了一对银手镯,标价是两万八,马玉婷说:“就要这一对银手镯吧!”
然后,马玉婷看着让工作人员把银手镯包好,对唐诚说:“你去把钱交一下吧!”
唐诚这才明白,马玉婷要让自己到会计那里拿这五万元的用途。既然是书记交代了,也不是花唐诚的钱,唐诚就掏出银行卡去付账,这会儿,马玉婷突然又喊住了他,马玉婷看到旁边有一个名牌手表专柜,脑子又是一动,对唐诚说:“先不要开账,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手表啊!”
马玉婷让服务员介绍了一下手表款式,马玉婷要一个男士的。
唐诚就在边上想,这手表首先不是买给马玉婷自己的,因为马玉婷是女士,其次,一定不是买给唐诚的,因为唐诚不够格,那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买给自己老公的,第二就是买来送给上级男领导的。
马玉婷相中了一款日式手表,标价是八千,马玉婷说:“就要这款吧!”也让服务员包了,这才让唐诚过去付账。
只这个金银店,唐诚带来的那五万,就花掉了三万六。
唐诚明白,这个马玉婷一定是来秦北市送礼的。上头如果没有关系的话,马玉婷也不会从偏远的一个小乡镇,一下子就调到城关镇来任书记,调到城关镇任书记的人,就像学生考上重点高中一样,一只脚已经注定要迈进副县级的行列的。
唐诚付账的时候,收款台的问唐诚说:“这单据怎么开?”
唐诚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票,有心想过去问一下马书记,但是,又觉得,如果这样事事都问马书记的话,一定会给马书记造成一个不好的印象,自己是个大傻瓜,什么都不懂,领导要这么一个脑袋像榆木头疙瘩的司机,有什么用啊,会把唐诚辞掉的。
唐诚就问收银员说:“都是有几种开法啊?”
收银员笑着说:“就两种,一种是据实开,一种是开成办公用品。”
唐诚说:“那就开成办公用品吧。”至于这种单据能不能回去会计那里入账,那就是会计黄仁的事情了。
办完这些,唐诚就拉着马玉婷,车子奔向秦北市名仕花园。
车上,马玉婷给一个男人打了电话说:“贺部长,我是小马啊。柳河县的小马,阿姨过寿,我也到了,还是在名仕花园那儿吗?”
电话里那个人客套了几句,说:“那你就过来吧!”
唐诚心里哑然失笑,这个姓氏面前,冠以小字开头的,一般都是下级的称谓。
马玉婷在市里面,都喊她小马,而这个小马,到了柳河县城关镇,她又会喊她白发苍苍的下级,小张小刘什么的。
唐诚这才明白,马玉婷是买礼物给一个老太太来过寿的。
老太太的儿子是秦北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贺年丰。
等到了此次的目的地,马玉婷把那个银手镯搁到了自己的包里,就下车了,唐诚提醒马玉婷说:“马书记,那个手表没有带?”
马玉婷说:“那个先不带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马玉婷袅袅婷婷的身姿,就进了名仕花园的一楼。
唐诚把车子开了很多个来回,才找了一个泊车位。
唐诚停稳车子,这才注意了一下周边环境,停满了大小黑色轿车,八个县的车牌号都有,堂堂一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母亲过寿,来的人一定少不了,而且还都是下面县市里,有点实权的人物,像城关镇的苗基星镇长,孔令奇副书记,来这儿拜寿的资格都没有,他们送礼都送不上门来。都是圈子里的人,范围不大也不小。
唐诚心里就对自己的领导,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同志,能和市委组织部长说上话,这一点就让唐诚很钦佩。
唐诚和边上的另一个帕萨特轿车的司机聊了一句,对方是鲁州县的县委组织部长的专车司机。
对方很放得开,问唐诚说:“想当官吗?凑着这个机会,给老太太去拜寿,说不定,你就不用开车了,去当一个乡镇长呢!”
唐诚没有这么大的福分,和那个组织部长的专车司机聊了几句,仍然拿出拖布擦自己的车。
到了中午吃法的时候,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贺年丰把所有给他母亲拜寿的同僚,统一安排到市委二招,也叫石榴宾馆,原来叫市委二招,后来,市委书记柳雪梅到任以后,改名为石榴宾馆,除去招待市委公务活动以外,也招待来秦客商。
唐诚和八县区的司机一组,司机被另外安排到一桌。
唐诚吃完饭,早早的就等到轿车旁,准备拉马玉婷书记回去,可是,马玉婷书记上车以后,唐诚立马闻到来自马玉婷身上的一股酒气。
漂亮女人一般不喝酒,一旦喝酒的,就是非常能喝的。
唐诚看马玉婷这个表情,面色白里透红,精神焕发,胸前两只傲乳,本来就大,喝酒以后,再有意突出自己的优点,就像怀里抱着两只洋白菜,就更大了。就明白,领导一定是喝酒了。
唐诚问:“马书记,回城关镇吗?”
马玉婷说:“不回去,陪我一起逛逛商场吧!”
唐诚知道马玉婷是党委书记不假,但是也是一个女性,女人天性里,还是有逛街的喜好的,唐诚二话不说,直接把马玉婷拉到了秦北市最大的商场,美香江大市场。
商场里,马玉婷什么都没有要,却给唐诚要了一件价值一千八的西装一套,唐诚说:“我一个小司机,不配穿这么贵的衣服。”
马玉婷说:“你是我马玉婷的司机,你的脸面,就是我马玉婷的脸面,让你穿,你就穿吧!”
唐诚就买了这套价值一千八的西装,马玉婷淡淡的说:“你开个单据,我签个字,让会计报销了。”
既然是公家拿钱,不穿白不穿,唐诚就心安理得的把西装买了。
穿上名牌西装的唐诚就更帅气了,让马玉婷书记,眼里更加多了几分欣赏。
两个人一块逛了商场,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马玉婷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和唐诚赶到了秦北市东北角的红颜宾馆。
马玉婷让唐诚去宾馆开了房,一共开了两个包房,马玉婷一间,唐诚一间,两间是相邻的。
唐诚知道马玉婷并不急着回去,一定是等人的,自己侍候的是一个女领导,并且在官场上混的风生云起,一定有自己独特的道行,唐诚心里想,马玉婷一定和上司领导幽会,那个男士手表,就是买给自己的上级的。
而且马玉婷找了这么一个机会,想是把手表送给上级领导的。
唐诚做为领导的司机,本不该关心领导的私事,但是,唐诚也有点窥私心,马玉婷别看是三十七八的年纪,但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官场中人,吃喝是避免不了的,马玉婷的两只屁股蛋子浑圆,大腿特别粗,唐诚甚至有点幻想,要是有朝一日,能够在马玉婷的身上,折腾一回,一定就像躺在黄河河床上一样,既宽阔,又踏实,又是一个城关镇的党委书记,身上有那种官人独特的高傲气质,举手投足,有一种霸气,唐诚很想征服她的这种霸气。
唐诚把自己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就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进了马玉婷的房间。
唐诚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真是可惜了马玉婷那两只浑圆的屁股蛋子了,说不定在那个有势男人的身下承欢呢。
进来马玉婷房间的,正是今天中午马玉婷拜访的主角,秦北市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贺年丰。
贺年丰进来马玉婷的房间,马玉婷急忙接过贺年丰的上衣,说:“贺部长,您来了。”
贺年丰说:“马玉婷同志,你太客气了,送给老太太的寿礼很贵重,我都有点承担不起了啊!”
马玉婷说:“领导这是说的什么话!老人家过寿,我这个当晚辈的表示一下孝心,还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能调到城关镇任书记,我心里明白,这都是贺部长从中给我帮的忙,我心里很感激贺部长。”
贺年丰说:“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证明我贺年丰没有看错人啊!玉婷,好好干,争取在城关镇书记任上,干出成绩,干出特色,让我这个组织部长,在市委里也有话说,证明我贺年丰提拔的人,都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
“是的,我一定不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马玉婷信誓旦旦的说。
贺年丰这个时候来,一定是加班来的,下午四点多钟,正是偷青的好时间。
马玉婷也把上衣脱了,两只丰满的前胸就展现在贺年丰的眼前。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古代皇上宠幸妃子的时候,都是拉过来就用的,那里问过妃子的感受。
贺年丰抚摸上马玉婷的两只傲乳上,说了句话:“玉婷,你有两只这么硕大的肉球,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称职的好书记。”
这大小,还能关系到马玉婷的前程吗?1<input type="button" value="GO" onclick ="var val = Number(jQuery(this).parent().children(':text').val()); if (isNaN(val) || 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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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向左,深圳向右&
作者:慕容雪村
真正的文明实质上是一种精神秩序,因而其准则并非物质财富,而是精神洞见。
(C&#183;道森)
---------题记之一
死亡不是无知,而是不表态。
---------题记之二
  从长天大厦到太子山庄,开车五十分钟,坐公车一个小时,走路要走半天,肖然喝了半
斤五粮液后,在这条路上走完了一生。
  开加长货车的香港司机蹲在路边瑟瑟发抖,交警询问时,他指着肖然的防弹奔驰口吐白
沫,下巴咯咯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个记者围着那堆豪华的废铁咔嚓咔嚓地拍照,闪
光灯下,肖然满身鲜血,双眼圆睁,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奇异地勾在胸前,胳膊上
有一排殷红如血的牙印。
  天亮时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车被拖走,血迹洗净,肖然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太平间里,
死灰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晨的阳光下,人们步履匆匆地走过一条条街道,一面低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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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随着音乐跳健美操。在千里之外的鞍山,韩灵犹犹豫豫地走出家门,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
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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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四个小时一口气看完,哎,好久没这么专心的看过一本书了。谢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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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上午看到现在才看到这,还有多少啊??要是太长了,我出去买书回家看,
谢谢楼主的好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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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大长了有空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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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上完了,大家慢慢看吧,一起看。
明天不上班,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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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启明的婚后生活总体而言还是幸福的。黄芸芸除了丑点、身上有点异味,基本上没有
其他的毛病了。这是个沉默的女人,爱和恨、欢喜和愁闷,她都用沉默来表达。广东女人大
概是世界上最适合作老婆的,黄芸芸沉默着做好一日三餐,沉默着打扫卫生,把家里收拾得
一尘不染,沉默着帮陈启明洗衣服、洗袜子、熨烫板整,最后,沉默着怀了孕。
  陈启明到现在也不知道黄家究竟有多少钱。刚结婚不久,他跟老丈人黄仁发提起,说想
买辆车开。本来以为一定会被拒绝,因为黄仁发自己从来不开车,进进出出都是坐的士。没
想到话一出口,老黄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说行啊,20万以下,你看中哪款车就去买吧。说得
陈启明心里忽悠一下子,想自己父母干了一辈子,全部家产加起来也不够20万,没想到老丈
人随便一伸手就有这么多。在汽车展场转了半天,最后花13万多买了一辆红色的天津夏利,
这辆车一直开到98年。还是黄芸芸吃饭时提起,说那辆夏利太旧了,你要不换一辆吧。那时
候陈启明自己炒股赚了些钱,黄芸芸又补贴了几万,于是就买了辆黑色的广州本田。
  钱是个好东西。有钱人陈启明心态越来越平和,神态安详、步履如水。想起当年,他经
常会感到难为情,那个见什么都想咬一口的愤怒青年真是自己么?多可笑啊。至于那年夏天
的午夜游行,他也认为是个玩笑,是啊,热情澎湃,但除了热情还有什么呢?事情有更好的
解决方法。为这事肖然还跟他吵了一架,理想主义者肖然坚持说那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壮
举,“想想吧,那个晚上,多少人?多少呼声?多少眼睛充血?多少心灵激荡?”
  陈启明一辈子只当过一次领袖,就是在肖然说的那个闷热的夏夜,范越被打后,他们贴
了大字报,到校长办公室投诉,保卫处调查了半天,轻描淡写地处理了一下打人保安,转过
脸来就不一样了,说他们煽动对立情绪,要全部给处分。陈启明快气疯了,当时就跟肖然发
狠:“煽动就煽动,我们搞他一个彻底的! *** ,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揭竿而起!”几个
人点头称是,回宿舍后就写鸡毛信,然后分头联系各系主席、各班班长,约定在第二天下午
集体游行,鸡毛信中有一句堪称经典:粉身碎骨何惧哉,但愿正义在人间!没想到事机不
密,当天就有人到保卫处去告发,校长知道后,连夜下了死命令: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事
态消灭于萌芽之中!所有老师都出动了,挨门挨户地做学生的思想工作,系主任还专程到他
们宿舍来站岗,苦口婆心地数落了四个小时,一直到熄灯后才离开。那可真是郁闷的一夜,
处分肯定是跑不了的,不开除就万幸了,人人心里都忐忑不安。肖然叹了口气说,唉,感觉
象是大病一场。邓辉闭着眼靠在床沿上,脑袋一顿一顿地发表评论,从学校的管理体制一直
评论到民族气运,说这个国家没希望了,没有民主,没有正义,黑暗统治了一切。发完牢骚
之后,有人开始数落起范越来,说他不该惹事,让这么多人跟着他受连累,范越尽管委屈,
也只能低着头接受批评。那时候,谁都没注意到陈启明。有人吹熄了蜡烛准备睡觉,有人在
翻找书和笔记本,打算第二天好好上课。当各种声音渐渐安静,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大
喊:“下来!”
  正是陈启明。矮小的陈启明一身白衣,站在满天星斗之下,站在肖然们惊诧的目光中,
大喝一声:“下来!”
  这一声喊,喊开了所有的窗户。肖然第一个冲下楼去,站在陈启明旁边,随着他高喊:
“下来!都下来!”很快地,邓辉下来了,高斌下来了,王志刚和刘雅静下来了,陈伟涛、
牛丽、何大海下来了……,有人还有犹豫,有人已经作出决断,开始是几个人,后来是几十
个、上百个人,最后所有人都冲下楼来。没有火把,那就举着蜡烛,蜡烛灭了,那就拆桌
子、砸凳子,卷上床单和衣服,熊熊地点燃,高高地的举过头顶,陈启明高喊:“还我正
义!让这里变成1874年的巴黎!”人群中有人回应:“砸烂巴士底!还我正义!”一瞬间无
数根火把都举了起来,脚步声、呼喊声、哐啷哐啷砸桌子声响成一片,就象一锅煮沸了的
  要不是陈启明拦着,说不定真就有人要去拆房子,眼看着申冤运动就要变成集体抢劫,
陈启明急了,站在台上高喊:“还我正义!严惩打人凶手!”一下子就把革命队伍拉回了正
途,人群跟着高喊:“还我正义!还我正义!!”喊了一会儿,陈启明觉得没什么新意,忽
然开口高唱:“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这下可就不一样了,革命一下子有了形而上的意
义,人群热血沸腾,跟着唱了起来:“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一边唱,一边大步向前,
从南校门到北校门,从东校门到西校门,虽然队列不齐、虽然衣衫不整,但谁能阻挡这激情
的洪流?看把那几个保安吓的!陈启明一边走,一边高唱那句他老是记不清的歌词:“因特
什么奈尔,就一定会实现!”然后转过身,声音嘶哑地对肖然说:“看见了吧,我们创造了
一个奇迹!”
  六年之后,准爸爸陈启明想起这些异常平静,他撇了撇嘴,问肖然:“你想过吗?我们
除了在校园里疯了一回,还做了什么?这就叫作理想?理想就是那么疯一回?”肖然脸红脖
子粗地还想反驳,他的有钱人朋友摆了摆手,说行啦,不说这个了,就算我们创造了奇迹,
那也只是历史对不对?“还是恭喜我吧,我快有儿子啦。”
  刚结婚时陈启明也很嫌恶黄芸芸的形象,一两个月都不碰她一下。特别是夏天,运动中
的陈黄氏腋窝下散发出来的浓郁气息,让人嗅之欲呕,嗅之胸闷气短,嗅之万念俱灰,常常
是工作才做了一半他就中途停止,阴着脸躺到一边,鼻孔里咻咻有声,象被冰雹打伤的骡
子。黄芸芸知道自己有问题,这时就会悄悄地爬起来,到卫生间里去洗澡,一洗就是半个小
时,在哗哗喷洒的水流中淌眼泪。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她的名牌大学丈夫正在皱着眉头长吁
短叹,吁完了叹完了,再急匆匆地做上一次手工活。黄芸芸不说话,但黄芸芸什么都知
  陈启明做手工活的时候心中想的全是美女,欧美港台的女影星,国贸系的孙玉梅,有几
次想的还是韩灵。孙玉梅是国贸系的资深美女,眼大得无边无际,身材玲珑浮凸,还有个全
校闻名的臀部。从大一到大四,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给她抄过笔记、打过开水,也不知道有多
少男生曾为她武斗过。陈启明知道,自己武大郎的身材、黑旋风的脸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
的,所以也只能在她走过来时流流口水、过过眼瘾,没什么更大的企图。自从那夜当了领袖
后,孙天鹅忽然对陈蛤蟆青眼有加,主动找他借书看,还专门跑到204来,说你其实挺勇敢
的,说得宿舍里人人眼中冒火。陈启明也壮着胆子去约过她几次,据说国贸系的学生会主席
还为此发了赏杀令:凡打脱陈某人牙齿一枚者,赏饭票若干,打破其头者,赏烤鸭一只、涮
羊肉二斤。最后一次约会是在毕业前夜,在校门口的情缘咖啡屋里,孙玉梅说真热真热,说
着就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一摇一摇地扇风,后来陈启明终于明白那是一种邀请,但1991年
的他还懵懂无知,只顾说现代派小说对中国文学的影响,说了半天,孙玉梅叹了一口气,说
我对文学没什么兴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坐吧,我要回去收拾东西,我老乡明天一早要来
接我。说完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在清亮的月色中袅娜远去,只留下追悔莫及的陈某人。他当
时柔肠百结,差点把嘴唇都咬出血,垂头丧气地倒在椅子上,听见喇叭里唱着:昨夜的,昨
夜的星辰,嗯嗯嗯,已坠落……
  一直到96年,陈启明还只有过一个女人。他甚至认为自己对美女已经有了免疫力,再美
的女人看一年,也不过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碳水化合物而己,只要构造上不缺什么零部件就
行了。再说黄芸芸也真是不错,自己吃不讲究穿不舍得,却给他买了一身名牌,连袜子都是
英国的。人总不能样样都占全了,有车有房,有地位有尊严,夫复何求呢?女人嘛,不过是
一味作料,加上它,饭香点,但终究不能把它当饭吃吧。
  黄振宗就是这个时候怀上的。那时刘元正和程露如胶似漆,咬着铅笔在家里写万言书;
韩灵似睡未睡地躺在床上,想起肖然来,有时笑,有时又忍不住地叹气;那时肖然正坐在火
车上抽烟,窗外夜色苍茫,偶尔有灯光闪过,象不眠人的眼睛。在深海花园的豪宅里,黄芸
芸洗完澡出来,往腋窝里涂了两大把香水,对着陈启明的后背平静地说:“来吧,给我个儿
子,以后你干什么都随便你。”
  黄芸芸初中没毕业,又不读书不看报,搁了几年,连字都不识几个了。她那天在家里打
扫卫生,把书架里的书按高矮厚薄重新排了一遍,还在旁边放了一束白色的剑兰,看上去挺
顺眼的,跟电视上那些有钱人家里差不多,黄芸芸自己都有点得意,心想陈启明看见一定高
兴。那天深锦兴的价格跌了一毛二,金田盘整了几个月,价格一直在14块左右晃荡,离陈启
明的买进价位还差两块多,看得他郁闷无比,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一看到黄芸芸弄乱了他的
书,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想骂上一句,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甩一
甩地走到书架前,哗哗地把书全扒到地上,然后鼓着腮帮子在那儿生闷气。生完了气,开始
按经史子集的顺序重新摆他的书,摆得当当作响,象打墙一样。黄芸芸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心下懊悔,凑过去想帮他布置,刚拿起两本书,陈启明就停下手,皱起眉头厌恶地瞪着她,
瞪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过去继续哐当哐当地打墙。
  黄芸芸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想说点什么,嘴唇张了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了半
天,她默默地把书放下,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里,头顶着厨柜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
始洗菜切菜,肉切片,藕切块,洋葱切成丝,什么都切完了,她用手擦了一下又小又丑的眼
睛,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肖然的第二家公司还是做肥皂的,叫安尔雅日化公司,生产的香皂香得能拱翻鼻子,但
一擦在身上就掉渣,一块120克的香皂用不上半个月就化为鸟有,“化为鸟有”是肖然评价
刘元的话,刘元被程露帮着搬了一次家后,身上只剩几百块,只好厚着脸皮找陈启明借钱,
陈启明跟肖然提起这事,肖然鄙夷地哼了一声,说就你钱多,愿意填他那个无底洞,他啊,
活该饿死,他自己的钱呢?都喂了鸟了。
  肖然到安尔雅不到二个月,这公司就已经快垮了,配方改良了几次,不是擦不出泡沫来
就是臭哄哄的,仓库里堆了几百万的破肥皂,白送都没有几个人愿意要,眼看着手里的钱越
来越少,老板陆锡明愁得几乎抓破了头盖骨,在办公室里团团乱转,还信誓旦旦地立下军令
状:“谁要是能把这批货处理了,我 *** 立马提他当副总!”
  副总一个月一万块,这在深圳不算是高薪,几年之后,肖然公司里一个普通经理都有这
个数,他收购凯瑞达时搞了一个项目小组,连里面的打字员一个月都能拿到四千多。但在
1995年,一万元的工资对肖然来说还是一块巨大的肥肉,人的理想往往也是与时俱进的,那
时的肖然没想要当个大实业家,能找个好工作,多挣点工资就不错了,“要是一个月能赚一
万块,”他对韩灵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走到街上,肯定看什么都便宜。”
  他从肉牛公司走得很不愉快,牛侄儿一天比一天刻薄,先是停了他的所有工作,然后又
不断地降工资、扣奖金,到1995年6月份,他每月只能拿到六百多,比保安的工资都低。肖
然忍气吞声地又干了两个月,一边四处投递简历,一边催要他前期的两笔回扣,宝安信达厂
的卫老板还算讲信用,明知道肖然不管事了,还是给了他四千多块。钱到手后,肖然拿着辞
职报告找牛侄儿假惺惺地客套了半天,说经理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吃回扣,现在我要走了,
就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到公司快四年了,没占过公司一分钱便宜!我敢用人格担保!”说
到这里,肖采购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象风波亭上受刑的岳飞一样,委曲得眼圈发红:“我
是穷,但我从来不拿不该拿的钱!”说得牛侄儿大窘,脸涨得象个茄子,刚要辩解两句,肖
然已经拂袖跷靴而去,一撇一撇地走向电梯,头昂得几乎顶穿天花板,象一只啄翻对手凯旋
而归的公鸡。
  肖然到安尔雅应聘的职位是后勤部经理,又管采购又管生产,一个月2400元钱。在日化
行业里混了这么久,他现在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不管产品质量怎么样,只要广告吹起来就
能卖钱,正所谓酒好不如瓶好,瓶好不如吆喝得好。一瓶卖价40多元的护肤露,生产成本才
两、三块钱;一瓶洗发水的生产成本一块多,摆在商场里就成了20元;老东家雅诗轻兰的减
肥香皂零售价7块多,肖然计算得清清楚楚:全部材料工艺加起来也不到一元钱。只要产品
对路,再在广告上下点工夫,卖狗屎都能赚大钱。
  这几天肖然一直都在想军令状的事,想得吃饭咬舌头,走路撞门框,连做爱都三心二意
的。有一天他在上面辗转起伏地忙活了半天,累得粗气直喘,韩灵慢慢也找到感觉了,正咿
咿呀呀地叫唤,他突然停下来,象中风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说这香皂要是能治阳
萎,会不会好卖?”气得韩灵差点背过气去。肖然自己也明白,仓库里的那批货是不折不扣
的垃圾,但垃圾也不是不能卖,日化行业向来都有卖垃圾的传统,前几年热极一时的“蒙妮
坦换肤霜”就是一个例子,那是一个过气影星搞的垃圾产品,有极强的腐蚀作用,比较适合
治脚气。这种能治脚气的化妆品最后找了胡慧中当代言人,胡慧中那时刚拍完《霸王花》,
红得黑里透亮,至少是二亿中国男人的意淫对象。肖然一直都记得那个广告:胡慧中摸着自
己白胖的脸嗲声嗲气地说:“蒙妮坦,旧貌换新颜”,似乎母猪擦了都能变成双眼皮儿。几
乎是一夜之间,这垃圾就风靡了大江南北,不到一年时间,至少从大陆市场刮走了一个亿的
利润,虽然后来被罚了600多万,但钱毕竟赚到手了。这就是成功啊,肖然想,与钱相比,
良心算个什么东西呢?这年头,钱才是最大的良心。
  吃完晚饭后肖然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抽着烟,皱着眉头,手里按着摇控器,心里比较着
壮阳香皂和丰乳香皂的优劣。韩灵在厨房里忙活完了,披着浴巾到卫生间冲凉,一边涂香皂
一边哼哼:“红茶馆…作你一半,作你生命另一半…”,她唱的是咬牙切齿的粤语版,“揍
你一半,揍你另一半”,听起来象是女皇军在恐吓抗日将领。
  上次因为钟德富和他的2000港币,肖然差点把电视都砸了,老钟如果不是走得快,说不
定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关上门之后,醋火攻心的肖某就象一头炸了毛的狮子,在屋子
里又蹿又跳,唾沫四溅地发表演讲,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捅得韩灵体无完肤。不管她怎么
辩解,肖然都一口咬定韩灵这“贱货”被那厮“干过了”,说到恨处,此人兽性大发,一把
撕破了韩灵的裙子,非要检查检查钟德富的作案现场,韩灵又气又急,又羞又慌,一边挣扎
一边抱怨,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呀,肖然撕扯了几把没能得手,心中象炸了一样,突然扬起
手,啪地扇了韩灵一记重重的耳光,鼻歪眼斜地骂道:“你 *** 给我滚,现在就滚!”
  韩灵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脸上发热,身上发冷,心头冰凉,她直盯盯地看着肖然,象完
全不认识他一样。肖然行凶之后怒气未息,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凶恶地瞪着眼前这个面色
苍白、气喘吁吁的女人,只见韩灵眼里泪水慢慢涌上来,突然小嘴一扁,哇地哭了出来。一
边哭一边撕脱自己的衣服,脱到一丝不挂时,她砰地倒在床上,泣不成声地对肖然说,你看
吧,你看吧,“我下面还流血呢!”
  那天韩灵至少流了一海碗眼泪,哭得痰气上涌,几次都差点昏死过去,肖然知道自己犯
了左倾冒进主义错误,想赔礼道歉,又拉不下脸来,只是心急火燎地搓着手干站着,直到韩
灵打着嗝摇摇晃晃地去收拾行李,他才真正急了,一步冲到衣柜门前,两手左右开弓,狠狠
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肿胀着脸说,是我混帐,我误会了你,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
  韩灵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说你真狠心,你打我,呜呜呜,还让我滚,“你让我
去哪里?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说得肖然心中酸痛,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浑身上下一齐哆
嗦,听见怀里的韩灵继续哭诉:“你不该怀疑我!呜呜呜,……我心里只有你!”
  我心里只有你。
  肖然死后,韩灵偷偷地回了一次深圳。从火车站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她微笑着上
了去蛇口的小巴,身上没有零钱,她往投币箱里投了一张20元的纸币,然后坐在门口,上来
一个人她就微笑着提醒一次:“请把钱给我,谢谢。”上了滨海大道后,车有些颠簸,她起
身给旁边一个老太太让座,说阿姨你来坐,老太太感激地拍拍她的手臂,抬起头来想跟她说
句什么,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边的灯光断断续续地照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浮着一层隐约
的雾气,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看见韩灵正面朝窗外微笑,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韩灵在深圳呆了三天,从粤海工业村慢慢地走到半岛花园再走回来,一直在微笑。四海
那家小书店还开着,老板看到她,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后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韩
灵微笑着点了点头,左臂下意识地外伸,再慢慢缩回,就象依然挽着多年前那只温暖的臂
  最后一天韩灵去了西丽湖,在墓碑前坐了几个小时,一直在微笑。夜幕降临时,韩灵轻
轻地摸了摸照片上肖然的脸,说亲爱的,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话刚说完,泪水一下子
涌满双眼,她背转身,使劲地眨着眼睛,过了半天才转回头来,满脸微笑,对着石碑轻轻地
说:“我现在全身上下都脏了,但我心里还是只有你。”
  广东电视台在重播一台香港文艺晚会,伊能静正伸着脖子笑嘻嘻地唱《悲伤朱丽叶》,
深圳台有个娘娘腔正在耍贫嘴,中央一台在播洁尔阴的广告,“难言之隐,一洗了之”,中
央二台是一个谈话节目,两个獐头鼠目的学者正教育全国人民要尊重社会公德,肖然看得不
耐烦,把遥控器丢在桌上,拿起茶杯想去倒水。刚站起身,脑袋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飞快
地涌上心来,手里的茶杯再也拿捏不稳,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韩灵在卫生间听着声音不
对,隔着门大声问:“怎么了?”话音未落,肖然砰地撞开门冲了进来,站在哗哗喷洒的喷
头下,双手摇晃着韩灵的肩膀,浑身透湿地对她说:“有了!我想到了!”
  那是日,第二天,肖然注册了“伊能净洁身香皂”这个牌子,两年之后,
他就成了千万富翁。
  这不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神话,这就是深圳的历史。2003年春节,陈启明开车带我去西
丽湖墓园,在一尘不染的汉白玉墓碑上,肖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平静的水面,两只瞳孔微微收
缩,似乎正在害怕着什么。陈启明拍拍我的肩膀,说他这一生啊,然后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说下去。这时候肖然已经死了半年,他的公司已经解体,他名下的财产,一部分捐给了希望
工程,另一部分还在打官司。
  离开墓园的时候下了点小雨,从车窗里往外看,墓碑上的一张张脸模糊而遥远,就象岁
月流转时那些深深的暗影,遮住了所有悲欢。而那些死者,他们的一生,也许只是一句来不
及说完的话。
  韩灵是在性骚扰中长大的。她发育得比较早,十四、五岁时胸前就颇有规模,公车上经
常会遭遇有预谋的顶擦和抠摸,东北治安比较乱,流氓们猥亵起妇女来也是肆无忌惮,有一
次韩灵去电影,散场时被两个家伙挟持了一路,人很多,她既不能叫又不能喊,只好听任那
两只肮脏的手在自己腿上、胸前乱摸乱捏,心里又愤怒又屈辱,刚出电影院大门,两行清泪
就从小脸蛋上滚滚而下。
  这种事永远无法对妈妈说,否则不仅得不到抚慰,赶上严打还可能挨一顿鸡毛掸子。韩
灵的老娘脾气暴燥,也不大讲理,在她的概念里,骚扰从来都是招来的,苍蝇不叮没缝的
蛋,“你不卖弄风骚,人家就会平白无故地碰你?”这样韩灵一下子就从受害人变成了犯罪
同谋,面对老娘法官连枪夹棒的审判,韩犯灵无言以对,只好溜回自己的小屋长吁短叹,珠
泪暗垂,怎一个哭字了得。
  这大概是她性冷淡的主要原因。跟肖然同居了两年多,她从来没在床上快乐过,第一夜
很刺激、很兴奋,也不象传说中的那么疼,但就是不舒服。打胎之后,她有一段时间极其干
涩,肖然每一次闯入对她而言都象是受刑,疼得眉头紧皱,五官扭曲,行刑人肖某分不清那
是快乐还是痛苦,有时还要雪上加霜地问上一句:“好不好”?韩灵咬着牙点头,心中不知
是悲是喜。
  生活大概也是这样吧,有时候高兴,有时候难过,但更多的时候不自由、不舒服,甚至
疼痛难忍。肖然抚摸着韩灵问,你怎么总闭着眼?韩灵笑笑想:闭着眼,疼得就会轻点
  韩灵刚到深圳时,肖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棉袄”,小棉袄,走,散步去,小棉袄,
过来抱抱。不管韩灵当时在做什么,只要听见这三字咒语,立马就会停下手,顺从地挽起他
的手臂,或者象只小猫一样拱进他怀里,头伏在他肩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象少女一样
羞涩。我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她在心里喃喃自语。
  小棉袄,过来抱抱。韩灵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最后一次说这话是什么时候?感觉象是已
经隔了一个世纪。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外号不再被提起,生活变得无言以对?又从什么时候
起,睡前没了拥抱,醒来没了亲吻,一切都变得那么平淡无味?
  肖然出差了,肖然回来了,肖然辞职了,肖然赚钱了。韩灵还是象往常一样生活,上班
下班,买菜做饭,猪肉六块五一斤,油麦菜两元钱一把,房租900元一个月。刘元定期打电
话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免得他东想西想。钟德富有时候开车送她,谈谈天气,谈
谈工作,加工资当然是好事,不过肩膀上那只咸猪手也不大好对付,她扭动一下身体,让那
只手滑开,然后笑着问,钟总,您儿子该上大学了吧?有一次在地王大厦门口,一个大学生
模样的小伙子面红耳赤地走过来,说嗨,我注意你很久了,交个朋友好吗?那一刻,韩灵感
觉自己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眼前眼前这个脸蛋红红的小家伙,多象几年前的肖然呵。
  肖然出差40多天了。他现在是伊能净洁身香皂的品牌总经理,“洁身自好,一炎不发—
——伊能净洁身香皂”。想出这个创意的那天,此人兴奋得象一只热水里的蛤蟆,又蹦又
跳,又说又唱。韩灵你坐好,听我说:伊能净洁身香皂,富含多种生物酶,能有效除菌,迅
速杀灭侵入皮肤表层的各种微生物,好不好?韩灵啪啪鼓掌,过了一会儿,肖然摇摇头把自
己否定了,“伊能净洁身香皂,温和除菌,杀灭病毒,保您一身轻松”,韩灵说杀灭病毒太
狠了,听着让人害怕,还不如说能防止发炎什么的呢,肖然一下子静了下来,站了有大约一
分钟,他腾地跳过来,在韩灵后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韩灵刚喝了一口水,立刻大声咳嗽起
来,听见肖然一连声地在耳边嚷嚷:“就是它了!洁身自好,一炎不发,伊能净洁身香
  “伊能净”的商标是蓝白相间的颜色,一只鸽子沐浴在泉水中。商标持有人是深圳天迪
实业公司,法定代表人黄仁发。肖然1995年注册的时候花了一千多元,1999年天迪公司把这
个商标转让给肖然,他给了陈启明200万。陈启明拿着支票很不好意思,说这个不大好吧,
我怎么能赚你的钱。那是在彭年酒店的旋转餐厅,肖然和陈启明相对而坐,在繁华的深圳夜
空缓缓地盘旋而过,窗外的灯火忽明忽暗地照在身上,每个人眼里都象飘浮着一层濛濛的雾
气。肖然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这钱是你应该得的,“这个商标现在值两个亿,但当年
如果不是你帮我,我就注册不下来。”
  这是实话,1995年时不允许个人注册商标,要一直等到2001年,《商标法》才在这方面
有所调整。1995年的陈启明也没想到,他帮的这个忙会有如此大的价值,那时他有点看不起
肖然,瞎折腾什么呀,他想,你注册个破商标就能发财了?你随便挖两锹就能抠出金子来?
人呐,还是得务实才行。1995年的肖然心中也很没底,那天早上他和韩灵分头行动,韩灵去
工商局排队核名、拿表格,肖然去找陈启明拿执照和印章,临分手的时候韩灵问:“万一将
来陈启明起了坏心,怎么办?”肖然想了一下,叹口气,说那也只有认命了。
  肖然出差后,韩灵身体一直不大好,先是淋了点小雨,感冒发烧,走路没力气,吃饭没
胃口,头上象带了个箍。请了两天假,在家里哼哼唧唧地养病。那时韩灵已经当上了老钟的
秘书,专门负责安排他的起居饮食。1996年是个好年头,市场繁荣,百业兴旺,老钟倒卖钢
铁、倒卖原料、倒卖服装,除了人口和军火,没有他不敢倒的东西,每天哗哗地往口袋里搂
钱,公爵王有点旧了,索性给了二奶,花几十万港币买一辆奔驰560,每天在深圳大街上风
驰电掣,很有点德高望重的意思。
  自从上次见识了肖然的万丈怒火,老帅哥钟德富收敛了一段时间。生意人和气生财,再
大的老板砍上几菜刀,也是一堆烂肉,所以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多交朋友,少结冤家,
不能因为小脑袋掉了大脑袋。再说老钟身边从来也不缺女人,韩灵的前任,那个叫任丽丽的
湖南女孩,就曾经是他明铺暗盖的情人,此情人毕业于南开大学英语系,高大丰满,武功超
群,就是有点过于功利,自从在办公室被老钟解开裤带后,就不断地跟他要这要那,老钟送
宝姿时装、送古芝皮包、送倩碧口红、送名贵腕表,1995年摩托罗拉大哥大卖一万两千多,
老钟一下买了好几个,送亲戚送朋友,还专门给任丽丽留了一个,但还是满足不了她,每次
一碰她的裤带,任丽丽就建议给她买一套房子。那房子老钟亲去视察过,背山面海,价值九
十几万,他盘算了又盘算,觉得这买卖没赚头,同时也渐渐腻歪了任丽丽的肉身,于是就奋
然炒了她的鱿鱼。
  韩灵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陪老钟出去应酬,几个月里,她见过脑满肠肥的政府官员,
见过身家亿万的大老板,喝过三千多一瓶的酒,吃过一千多一樽的极品官燕,韩灵酒量不
错,还非常细心,要带什么文件,点什么菜、喝什么酒,只要交代一次,她就会办得妥妥贴
贴,所以渐渐成了老钟在交际场上的护身符,一刻都离不开。
  那天要接待的是广州一家国营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老钟仓库里积压了一批劣质建材,正
打算处理给他们。在大陆市场历练了几年,钟德富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商业理念:买东西要便
宜,一定要找私企,私企成本低;卖东西要赚钱,一定要找国企,国企缺心眼儿。跟国企作
生意只有一个规则,就是把人搞掂。搞掂了人,什么都好说,货差点、烂点,没问题;交货
时间晚两天,没问题;结算时多报上点运费、保险费,还是没问题。而且几乎没有不能搞掂
的人:大多数人都爱钱,可以用钱将之击倒;不爱钱的,给他送女人;又不爱钱又不好色
的,可以安排他的子女去国外读书。既不爱钱又不好色、又没有子女的国企领导,钟德富从
来都没遇见过。
  今天要接待的这位老总既爱钱又好色,钟德富准备了一个8万元的红包,又联系了一位
在深圳跳舞的俄罗斯小姐,这位国际友人消费一夜的价格是6000人民币,一切都安排妥当
了,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就打韩灵的拷机,问她身体好点没有,能不能参加晚上的腐
  韩灵在家里歇了两天,正感觉有点恐慌。深圳是一个残酷的、没有余地的城市,对普通
打工仔而言,生病是一件太奢侈的事,一天不上班就意味着一天没有饭吃。还有一个原因是
大姨妈迟迟没来,自从上次打胎之后,她的月经就一直不准,但误差从来没超过10天。这些
日子韩灵总戴着卫生巾,每过几个小时翻看一下,但卫生巾却始终都象广告中说的那样雪白
舒爽。拷机响起时,韩灵正坐在马桶上忧郁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惨叫,完了完了。
  那时肖然正在武汉的汉正街市场,他和日化行业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威远签了一份经销合
同,第一笔订单就是一百万。肖然强忍着心中的狂笑,把样品、宣传单页、合同一样样收了
起来,表情十分严肃,说王总,谢谢你的支持,晚上你选地方,我请你好好喝一杯。根据他
和安尔雅的协议,伊能净品牌的每一笔销售,他都可以提成20%,20万啊,肖然在心里想,
我 *** 终于,终于成功了。
  肖然这次走了十几个城市,先到广州,在兴发广场转了两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客户。经
销商一开口就问他能给多少铺底货,能上多少钱的广告,问得他黯然低头。给铺底货物是日
化行业的通用规则,就是厂家先供一批货,经销商把这批货出手后再进下一批,相当于是一
笔无息贷款,玩的都是厂家的钱,这与安尔雅的国情严重不符。公司家底他是知道的,不仅
没钱上广告,恐怕现在连工资都不一定发得出来。陆锡明说得好:你要能把钱骗回来,咱们
就发财,否则,“大家一起死吧。”离开广州后,他又到了南京、上海和义乌,浙江义乌有
个巨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肉牛公司的香皂在这里一年能卖几百万,肖然费尽心思,只拿到
十万元的订单,赚的两万元也就刚够差旅费。
  跟王威远吃完饭出来,肖然沿着大街慢慢地往回走,越走心里越高兴,20万啊,装在皮
包里,那就是满满一包,糊在墙上,可以糊满一间屋子。王威远说如果广告能跟上,光武汉
一个市场,他一年就能卖一千万,那样全国至少可以卖一个亿,天啊,我就这么成了千万富
翁!肖然忍不住大喊了一嗓子,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路边有一个公用电话摊,他几步走过
去,拨通了韩灵的拷台,对接线小姐说请拷27978,让她速回电话。
  韩灵的拷机是他给买的,1700块,第一代摩托罗拉汉显传呼机,别在腰上象挎着台电视
机,走夜路可以拿着防身。肖然把拷机递到韩灵手中时说:“你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
不管跟谁在一起,都要及时回我电话。”
  拷机响了几次,都被震耳的乐声掩盖了。老钟搂着韩灵在舞池里慢慢挪动,旁边风骚美
艳的俄罗斯小姐不时发出咯咯的浪笑,广州来的张总紧紧地箍着她,恨不能隔着多层衣服把
她刺穿,还不时回头跟老钟发表感想:“白种人,皮肤真他妈糙,劲儿真他妈大。”韩灵扭
头看了一下那个力大无比的白种猛将,包房幽暗的灯光下,她淡蓝色的眼珠闪着冷冷的光,
她是普希金和高尔基的同乡吗?
  把张总和国际友人送上楼,韩灵觉得自己的头也有点昏,她那天喝了十几杯,胃里火烧
火燎的,象装满了烂草和粪便的沼气池。老钟喝得也不少,醉醺醺地把领口松开,腆着肚子
坐回沙发上,说小韩咱俩合唱一首,韩灵看了看表,都快十二点了,心下就有点不大愿意。
不过老钟既然开了尊口,也不好驳回,就说钟总您点吧,唱完这首歌我就去买单。
  韩灵大二那年参加了一次歌咏比赛,比赛取前十名,她正好是第十一名,落选的天王巨
星。名次公布后,韩巨星十分沮丧,拉着肖然的手在校外小路上慢慢踱步,心情象是一首走
调了的月光小夜曲。走到一棵法国梧桐树下,肖然拥她入怀,贴着耳朵说别难过了,那些评
委都是猪脑袋,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说得韩灵心情豁然开朗,抓着他的手,在清
亮的月亮地里一甩一甩地大步前行,一边走一边唱:真情象梅花开过,层层冰雪不能淹没,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爱似秋枫叶,无力再灿烂再燃,爱似秋枫叶,凝聚了美丽却苦短……”老钟突然一把
将她搂过来,右手粗鲁地在她胸前搓摸,麦克风当地掉到地上,跳了几下,从她脚边慢慢滚
过。韩灵奋力挣扎,说钟总别这样别这样,越说老钟将她搂得越紧,一条腿从她两腿之间生
硬地挤进来,顶得她小腹酸痛,双脚离地。挣扎了几下挣不脱,韩灵急了,大喝一声:“我
不!”趁老钟微一分神,她腾地跳出圈外,推开门就向外走,下楼梯时不小心撞了一下,疼
得她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在侍应生和坐台小姐们诧异的目光中,韩灵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
喊:“肖然,你在哪里,在哪里。”
  深夜的武汉街头,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正踽踽独行。路边有个空可乐罐,他上去踢了一
脚,可乐罐当地飞了起来,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跳了几下,无声无息地滚进路边的臭水沟
  刘元公司里有一个日本太君很喜欢打麻将,每周末都会组织一次牌局,筹码是五十一百
两百的,一局下来总会有几千块输赢,这对财主来说,也就是玩玩,算不得真赌。刘元不喜
欢赌,但这种巴结上司的机会也不愿错过,就经常去端茶倒水伺候牌局,三缺一的情况下也
上过两次,他牌打得臭,心理素质也不好,别人一听牌他就哆嗦,越害怕就越出铳,几次都
被打得清袋。一来二去的,他和鬼子们就混熟了,运动项目不再限于麻将运动。鬼子们远渡
中国,几个月回一次家,也是比较寂寞,刘元跟他们打过高尔夫,玩过保龄球,在小梅沙踢
过沙滩足球,更多时候是带他们出去嫖女人。
  皇军们都住在五星级酒店,不用出门,每天就有大把女人送货上门。但酒店里货源有
限,质量还不见得高,收费更是贵得离谱,鬼子们挑来拣去,渐渐失去了重复操作的耐心,
就问刘元哪里能找到物美价廉的替代品,嫖客刘元早有此意,只是苦于说不出口,这下一拍
即合,恰如干柴遇上烈火,瞌睡碰到枕头,立马就带领皇军驱车而出,在琳琅满目的人肉市
场做起了导购工作。
  从96年到99年,刘元不知道促成了多少笔皮肉交易,换个说法,不知道帮助日本侵略者
糟蹋了多少同胞姐妹,说起来刘元的祖上也受过日本鬼子的荼毒,他爷爷还挨过太君的鞭
子,算是苦大仇深的革命后代。所以刚开始他还有点民族情结,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可耻,但
越到后来就越坦然,步子稳健,神态威严,妈咪们看见他就象看见了亲爹一样,忙不迭地向
他推荐自己案板上的肉。刘元也从中捞了不少好处,经常免费消费不说,还不断加薪升职,
到1998年,他已经成了公司里职位最高的中国人,手下直接管十几个人,间接管三千多人。
  刘元的卖国行为遭到肖然的猛烈抨击,和陈启明说起此事时,肖然第八百次引用了他自
己的名言:“日本鬼子要是再打进来,这王八蛋肯定第一个当汉奸。”陈启明笑笑,想起刘
元的话。汉奸刘某人按照经济学的方法来分析他的行为:他一周至少帮皇军找三个女人,交
易额不低于六百元,一年就是三万多,“要是每个人一年都能贡献三万元的GDP,我们国家
该有多么富强啊,那些女人……反正也是闲置资产。”
  到1996年,刘元已经不怎么恨肖然了,在深圳这个城市,爱情本来就是一件浅薄的事,
因为爱情而生的仇恨,当然就更不值一提。六月十七号是刘元的26岁生日,他在电台给自己
点了首歌,花20块买了个小蛋糕,然后灯也不开,躲在黑影里静静地听,窗外的灯光幽幽地
照进来,整间屋子显得空旷而孤清。刘元听着歌,吃着蛋糕,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其实
并不一定爱韩灵,他只是不服输而已。当无数肉体在他床上横陈扶疏,当无数女人从他身下
纷纭地退去,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年孜孜以求的爱情,不过是一种虚妄,就象狗虽然奔跑
追逐,但并不爱任何一块骨头———它只是想咬一口,或者,仅仅是不想让别的狗得逞。而
韩灵这块骨头之所以显得比较大,不过是因为有两只狗同时在追逐。她没有那么漂亮,而
且,刘元摸着自己胡须微张的下巴想,她已经老了。
  从那以后,他从没跟韩灵主动联系过,几次都是韩灵拷他。深圳是一个快节奏的城市,
职场的基本规则又是敬业勤勉,刘元把全部精力都投到工作之中,一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
写字写得手上生老茧。日本企业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领导一定要比下属早到,一定要比下
属晚走,刘元虽然不是最高领导,却总是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他分管行政工作,几
年下来,成绩斐然,光办公用品一项,至少为公司节约了几十万,这是硬碰硬的业绩,谁都
不敢忽视。工作和嫖娼之余,他还搞一点管理研究,先后在《职业经理人论坛》和《商潮》
杂志上发表了几篇长文:《管理就是怀疑人》、《论合资企业的管理机制》、《管理三要
素:责任、程序和标准》,等等,渐渐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管理人才。
  1996年9月份,刘元被派回日本总部培训了一个月。培训结束那天,公司安排温泉沐
浴,刘元花10000日元找了一个女人,封闭培训了一个月,把他憋得够呛,再加上甲午战争
以来的国仇家恨,刘元表现得特别亢奋,从东京时间深夜二点一直折腾到天色微明,让那个
穿一身学生装的日本小姑娘惨叫不已。当第一线阳光照在富士山顶时,刘元冲刺结束,在她
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死了死了的有!”
  那也许可以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抗日战争吧。
  那一万日元是他在日本培训期间的全部零用钱。回国的飞机上,别人都大包小包地带着
各种家用电器,照像机、录像机,有个胖家伙甚至背了一台大电视,只有他孤零零的,提着
一个小包走在人群中,象是没讨到饭的叫花子。快到上海时,他看着前排一对情侣亲亲热热
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韩灵,心里轻轻地疼了一下。
  韩灵和肖然好上之前,有一段时间曾经和刘元非常亲密,有一次辽宁老乡聚会,大家都
喝了不少酒,散会后他送韩灵回宿舍,两个人在路上挨得很近,肩膀不时碰到肩膀,满天星
光下,韩灵微红的脸庞分外诱人,那一刻他很想抱她一下。如果真的伸出了手,结果会怎么
样?女生宿舍到了,韩灵要上楼了,刘元站在门外看着她的背影发呆,韩灵走了几步,突然
转过身,对着他微微一笑,那时星光皎洁,刘元脑袋象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感觉满天
星光都照在自己身上。
  毕业时,刘元故意在学校多呆了两天,临走那天韩灵去送他,两个人从学校一直聊到车
站,谈鞍山,谈学校,就是不谈肖然。火车徐徐开动时,刘元站在车门里挥手,微笑,心里
有点异样的难过,那时的韩灵在想些什么?她就站在车窗外,微笑,挥手,一脸幸福,背过
身去的一刹那,她眼里闪闪地亮了一下,那是眼泪吗?
  韩灵打胎后,他偷偷地去看过她一次。韩灵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说着什么,肖然一脸
严肃地站在身边。从刘元的角度看去,她象是老了十岁,面色憔悴,头发蓬乱,这就是当年
星光下微笑的那个女子?
  飞机降落了,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刘元双眼紧闭,对那个星光下的笑容说,不管怎么
样,你都曾经是我的理想。
  那时韩灵刚和肖然吵完架。在一起同居三年了,彼此之间越来越熟悉,但似乎也越来越
陌生。在烦琐的生活细节中,在一次次的争吵和沉默中,一切好象都变了,甜言蜜语不再提
起,拥抱和亲吻越来越少,连做爱都没了激情。曾经深信不疑的山盟海誓,现在看来都象是
经不起推敲的玩笑,你不是说要一生一世吗,为什么连吃饭这么小的事都不能迁就?对外人
尚且能够容忍,为什么在最亲爱的人面前,一点点不如意都会大吵一通?有一次韩灵把饭烧
糊了,铲出来两碗焦炭似的锅巴,他吃了两口就开始嘟囔,说你怎么连顿饭都做不好,韩灵
心里也不痛快,回了两句嘴,说我都能凑和着吃下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唠叨?然
后就吵了起来,越吵火气就越大,连陈年老帐都翻了出来,肖然历数韩灵历史上的种种恶
行,比如跟刘元的不三不四,跟她们班李向东的勾搭连环等等,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拍着桌
子发表断言:“你他妈的从来就是个贱货!”韩灵满脸通红,说对,我当然是个贱货,要不
然怎么会跟你来深圳?要不然怎么会为你打胎?要不然,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刚打
完胎你就打我,你还是不是人你?!”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整整哭了两个小时,饭都没顾
上吃。天亮前浅浅地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泪眼不干,看着旁边呼噜震天的肖然,她忽然心酸
起来,想这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手执玫瑰,声称愿意为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的男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三年之痒”吧。三年了,爱情渐渐消磨,恩爱没有了,欢笑没有
了,甚至连疼痛都没有了,只剩下难以忍受的痒。一切令人心动的优点都慢慢变成缺点,从
猜忌到仇恨,从冷漠到厌烦,每一次争吵都会使裂痕更大更深,不可修补,无法弥合,这还
能叫作爱情吗?
  那是肖然从武汉回来的第二天,晚饭后两个人散了一会儿步,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她的肚
子上。按照韩灵的意思,肖然反正也赚到钱了,养家糊口已经不是问题,所以坚持要生下
来。一说起这个肖然就不耐烦,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跟她分析目前的形势,说着说着,忽然
心里一动,阴恻恻地冒出一句话来:“我问你,那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回我电
  战争就是这么引起的。韩灵不住声地辩解,说当时正在陪老板应酬,确实确实没听到。
这老板本来就是肖然的一块心病,再说韩灵那两天明明请了病假,怎么又去跟他搞在一起?
越想问题就越多,口气也越来越严厉,韩灵快急哭了,喉间一阵恶心,弯着腰呕呕地吐了半
天口水,肖然冷冷地站在旁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心虚装的,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噼噼啪啪
地乱蹦,憋了半天,终于脱口而出:“说吧,韩灵,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刘元回到深圳,已经是深夜了,经过黄岗食街时,他在路边选了一个高大丰满的东北姑
娘,搂着她穿过灯火通明的街市,回到空旷而孤清的家。进门时,桌上的拷机嘀嘀响了两
声,无声无息地静止在无边的黑暗里。刘元打开灯,看了一下信息,韩灵说:我心里很难
受,能不能跟你说说话?刘元笑了笑,随手把拷机扔进了抽屉,然后脱了衣服,躺到那个姑
娘身边,望着窗外的满天星光,笑咪咪地说,来吧。
  窗外星光皎洁。多年之前,就是在这样的星光下,韩灵转过身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十一)
  黄振宗长得很可爱,白白胖胖的,见了谁都咯咯地笑。黄芸芸叫他小靓仔,小猫猫,小
鸟蛋,她没什么文化,想象力也有限,几乎把所有能看到的小动物都用在了儿子身上。小靓
仔,笑一个,黄振宗咯咯地笑,小猫猫,叫妈妈,小猫叭嗒叭嗒嘴,呜呜地叫,黄芸芸开心
死了,额头顶着他肉乎乎的小鼻子,眼里笑出了泪花。
  那年黄芸芸25岁,正是姑娘们疯狂打扮自己的年纪。生完孩子后,黄芸芸就放弃了修
饰,不化妆、不戴首饰,有时候连头都忘了梳。她给儿子买260多块钱一筒的奶粉,买最贵
的小衬衫、小裤裤,却一年到头也不为自己添置一件衣服。陈启明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她坐
在摇蓝前,跟那只粉嫩的小动物说呀,笑呀,不知道怎么那么开心。
  坐完月子后,黄芸又胖了一点,脸更黑了,鼻翼两侧多了些半红不红的斑点,看起来越
发吓人。好在家里房子够大,他借口黄振宗夜里哭得烦人,自己到书房搭了一张床,每天吃
完晚饭后,逗儿子玩两分钟,就钻进房里看书、在电脑上看K线图,除了倒水和上厕所,轻
易不出来。
  他几个月没和黄芸芸同过床了。性是个大问题,他在老街的影碟店里买不少黄碟,一到
夜深人静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一边看黄碟一边自慰。有一个片断是讲奸尸的,两个盗墓人把
一个刚入土的年轻姑娘扒出来,剥光衣服后,兽心大起,轮流着扑上去锻炼身体,陈启明每
次一看到这里就控制不住。他住的是深海花园的豪宅,有200多平米,一关了灯,房里就显
得空旷而冷清。陈启明轻轻地喘息着,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的黄芸芸哄儿子的声音,看着屏幕
上鬼气森森的画面,心里总感觉凉飕飕的。
  有一次他刚解开皮带,黄芸芸就在外面咚咚地擂门,他厌恶地关上电脑,打开门,看见
黄芸芸抱着儿子疯癫癫地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启明不好了不好了,儿子今晚一直不说
话,你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那时陈启明把父母也接来深圳,黄芸芸这么一喊,把一家老小都吵了起来,陈启明摸了
摸黄振宗的额头,好象有点低烧,对黄芸芸说是病了,咱们马上就送他去医院。
  那夜里陈启明第一次怜惜起妻子来。护士往黄振宗的小屁股蛋上扎了一针,黄振宗疼得
哇哇哭,黄芸芸抱着他哭得更厉害,吭哧吭哧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陈振明不耐烦,冷着
脸说这还没什么事呢,你就哭成这样,要是他真有点什么事,你还不得哭死啊。话音刚落,
黄芸芸嗷地嚎出了声,一边哭一边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抠得他皮肉生疼,陈启明厌恶已
极,粗鲁地掰开她的手指,象骡马一样喷了个响鼻,刚转过头,就发现黄芸芸正可怜巴巴地
望自己,眼睛红红的,泪水刷刷地往下淌,陈启明心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感动起来,一把
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心想,我不爱你,但你毕竟是我的妻子。
  1996年底,深圳股市实行T+1交易制,当天的买盘不能当天出手,必须隔日交易,股市
应声狂泻,大盘绿成一片。陈启明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没有及时抛盘,忽隆一声就套
了进去,几天之内,他的股票就缩水了50%以上,折算成货币,至少是八、九十万,他自觉
无颜面对老丈人,意志一下子消沉起来,股市停盘以后也不立即回家,开着夏利到处晃悠,
每天都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有一次在路上还差点撞了人。
  那时候肖然已经赚了几百万,在蛇口半岛花园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打开窗就能看见
大海。整个1996年,他几乎全在外面出差,钱赚了不少,跟韩灵的关系却越来越僵。每次一
回深圳,他就要盘问韩灵这些日子的行踪,都去哪了,跟谁在一起,吃的什么喝的什么,跟
谁上过床?韩灵耐着性子辩解,越辩解破绽就越多,怀疑一层层地堆积起来,渐渐就成了仇
恨,一点小事都能引起一场大战,吵得天昏地暗,吵得满楼不安,吵得碎片遍地,连电视都
砸了。有两次肖然还忍不住动了手,一个降龙掌甩过去,韩灵立仆,趴在床上哭得几乎昏
死。吵完了哭完了,有时也会后悔,拥抱着互相作检讨,想起当年的恩爱时光,两个人都哭
得一塌糊涂。战争间隙也有零星的恩爱,韩灵挎着那条被她咬伤的胳膊,逛街、买菜、到四
海那家小书店里淘书,间或相视一笑,目光中情意无限,但一背过身,心里总是一阵阵地发
  日,肖然到成都出差,住在锦川宾馆,晚上去桑拿房转了一圈,花1200元
叫了个女人,那是他第一次嫖娼,有点紧张,有点慌乱,几次都不能成事。那个姑娘很漂
亮,皮肤细嫩,笑靥如花,耐心地铺导他做完了功课,拿着钱笑吟吟地往外走,刚打开门,
就听见背后扑通一声,她转过头,看见肖然一丝不挂地趴在床上,脸深深埋进枕头。灯光幽
幽地照下来,肖然浑身洁白,一尘不染,象个受伤的天使。
  韩灵,我们结婚吧。
  韩灵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遥远:“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不知道……我今天特别想你……我们结婚吧。
  电话断线了。肖然头顶着墙,听见话筒里传来沉闷的嘟嘟声。
  日,深圳街头隐约传来鞭炮声。刘元坐在灯下,一张脸象纸一样白,他下
身骚痒了十几天,一直没当回事,今天仔细检查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问题:在他两腿之间,
一个个小水泡象蓓蕾一样攒簇在一起,晶莹剔透,红艳美丽,象宝石一样闪闪地发着光。
  日,陈启明醉醺醺地走在街上,迎面走来一个似曾相识的美女,他犹豫了
半天没敢认,刚擦肩而过,就听见身后有人问:“陈启明,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孙玉梅2002年在女人世界、丽人世界、新大好和海雅百货承包了十几个柜台,有的卖化
妆品,有的卖时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在1996年,没人知道她都干些什么。2002年她有
个搞IT的老公,有个两周岁的女儿,每天忙完了生意,就在家里相夫教女,连手机都不开,
贤惠得一塌糊涂。但在1996年,她这样对陈启明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发了财,连老
同学都不认识了。”
  陈启明激动得满脸通红,是你啊是你啊,他大声说,“孙玉梅,我一直都在想你!”孙
玉梅笑得跟花儿一样,撒娇似地说陈启明,请我吃饭!我饿了。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鞭炮声,一辆红色夏利从灯火通明的街市上穿行而过,灯光照进车
里,车里漂浮着一层幸福的红雾。陈启明借着酒劲,轻轻拍了一下孙玉梅的手,问她:“你
结婚了没有?”孙玉梅翻过手掌,跟他的手握在一起,说我离婚快两年了,你呢?陈启明双
眼一下子黯淡下来,叹了一口气,说我都有儿子啦。
  日,街上隐约传来鞭炮声。黄芸芸一边吸地,一边回头逗儿子:“小猫
猫,叫妈妈。”小猫叭嗒叭嗒嘴,呜地叫了一声,黄芸芸开心死了,抛下吸筒,力大无比地
把他抱起来,咯咯笑着在空中抡了一圈。
  (十二)
  先介绍一下你的基本情况吧。
  我叫陆可儿,23岁,1996年武汉大学毕业,文秘专业,没什么工作经验。
  肖然不动声色地摇了一下头,主考官周振兴拿起笔来,在陆可儿的简历上作了个记号,
然后叫:“下一个!”
  陆可儿不死心,搓了搓手,可怜巴巴地问周振兴:“我是不是没希望了?”周振兴彬彬
有礼地回答:“请回去等消息,如果被录用,我们将在一周之内通知您。”
  陆可儿砰地站起来,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没希望直接告诉我好了,用不着这么虚
伪!”吼得四座皆惊。肖然笑了,招招手让她坐下,说对不起陆小姐,我们这个职位需要三
年以上工作经验,您不太符合要求。陆可儿瞪他一眼,说你就是老板吧,我看出来了。“工
作经验工作经验,谁是一生下来就有的?工作经验就能代表工作能力吗?工作经验就能代表
一切吗?”她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你们不过是个小公司,不培养自己的人才,拿什么跟别
人竞争?”
  那是1997年3月份,君达公司刚刚成立。五年后,在君达实业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陆
可儿和肖然大吵了一架。陆可儿说你算算我这些年帮你赚了多少钱,没有我,你能收购凯瑞
达?能拿下奇峰?没有我,你能过得了证监会那一关?“没有我,你早就破产了!”肖然摘
下眼镜在衬衫上擦了擦,冷冷地刺了她一句:“你怎么不说你当初应聘时什么模样呢?要不
是我把你招进来,你会不会饿死?”说完戴上那副价值五千美元的玳瑁眼镜,慢悠悠地走了
出去,一边走一边警告她:“别高估了自己,陆小姐,离开君达公司,你照样什么都不
  君达实业公司成立时只有三个人,肖然、韩灵、周振兴,肖然当总经理,韩灵管钱,周
振兴当人事经理。公司在在蛇口一栋商住两用楼的二楼上,170平米,一年六万块。这地方
离肖然住过的蓝园公寓不远,从窗口望出去,蓝园还象五年前一样喧嚣混乱,有人笑,有人
哭,有人望着天花板叹气。每当夜幕降临,总会有些面目可疑的女郎走出来,走过挂满乳罩
内裤的楼道,走过肖然1991年的门前,袅袅婷婷地消失在1997年的夜色里。五年了,似乎一
切都没变,而那个穿廉价衬衫、吃四块五一碗牛肉面的家伙,在时光中转了个身,忽然就成
了百万富翁。这种变化经常会让肖然感到眩晕,想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切,会不会
只是一场繁华而空虚的梦?
  1996年伊能净香皂一共销售了3300万,肖然把600多万提成拿到手,找陆锡明长谈了一
次。那时中央电视台正在放“伊能净”的广告,“洁身自好,一炎不发,伊能净洁身香皂,
您的最佳选择”,肖然看后笑了一下,对陆锡明说:陆总,咱们合同到期了,你把伊能净还
给我吧。陆锡明正想跟他畅谈1997年的销售计划,一听此言,如被雷轰电打,立刻呆在了那
里,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能这样,这这这不是过河拆桥吗?肖然狞笑,拿出那份《合作协
议》,说你要搞清楚,这商标是我的,只不过借你用一年。而且,“至少帮你赚了两千万
吧?”说完起身离去,姿态异常潇洒,象戏台上足登高屐、水袖飘举的花旦。快到门口了,
他又转过头,笑嘻嘻地对陆锡明说:“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过河拆桥,这是商场的原
  那年肖然只有26岁。两年之后,他找工商局和公安局抄了陆锡明的安尔雅公司,因为安
尔雅生产假冒伪劣的伊能净香皂。抄家那天陆锡明脸都白了,抓起电话破口大骂,说肖然你
他妈的给我小心点!肖然笑笑挂了机,对旁边的赵伟伦说:“你要是能把陆锡明弄进去,我
再给你五十万。”赵伟伦谄媚地笑,说肖总,这事不能乱来,我们公安局也得依法办事。肖
然把手里的派克金笔当的扔到桌上,轻蔑地看着面前的一级警督,说去你妈的,少跟我唱高
调,“一百万!”
  一百万摞在桌上,差不多有一米高。雇凶杀人,可以杀几十个;拷女模特可以拷一百多
个,挤满一屋子。肖然对韩灵说:“你这样的女人,我随时可以找来一大把,想滚你就滚
  韩灵晃了两晃,咚地坐到地上。外面起风了,微风掠过灯影摇曳的街市,满城枝叶婆
娑,就象梦中的叹息。
  说,喜不喜欢我?
  韩灵脸红了,低着头站在哪里,手心出汗,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肖然长吁一声,作佯败状,“不喜欢算了,我回去了。”
  韩灵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声音低得只有鼻子才能听见:“我喜
欢……喜欢。”
  喜欢我?
  嗯,……喜欢。
  肖然兴奋极了,拿嘴在她脸上到处拱,拱过额头拱过鼻子,终于对准了目标,两个人笨
拙地亲了起来,亲了足有两分钟,韩灵憋不住了,猛地抬起头,眼望长天,幸福地叹了一口
气。星光下,她脸上的唾沫象水银一样闪着光。
  那是1990年的仲夏,繁星满天,草木葱茏。一对男女紧紧地拥抱着,偶尔低语,偶尔微
笑,偶尔幸福地叹气。微风从灯影摇曳的街市吹来,轻轻拂过他们身旁,就象耳边的叹息。
  到1997年,吵架已经成了肖然和韩灵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为一顿饭吵,为一件衣服
吵,为了一句话、一个眼神吵,吵得恩断义绝、势不两立。韩灵站在窗口说:“我真想从这
跳下去。”肖然鼓励她:“跳吧,摔不死我养着你,摔死了我养着你妈。”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
  少跟我说这个,肖然撇着嘴说,你看看你那样子。
  韩灵走到镜前,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憔悴,眼角有淡淡的皱纹。
  韩灵老了。那个星光下的女子,如今老了。
  日,肖然彻夜未归,韩灵给他打电话,听见话筒里一片嘈杂,歌声,音乐
声,碰杯声,有个女人甜甜地说:老板,该你唱了,你唱啊。老板唱:“真情象梅花开过,
层层冰雪不能掩没,总有云开日出时候,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韩灵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扔下电话,慢慢地走了出去,走下楼梯才发现穿错了鞋,想要
回去换,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她就笑了,笑得泪光闪闪,这已经不重要了,是的,一切都不
重要了。楼口有家通宵营业的药店,她走过去,“我买安眠药。”值班老头好奇地看了她一
眼,韩灵微笑:“最近总是失眠,不吃药就睡不着。”老头说处方药不能随便买,最多给你
四片。韩灵摇头,掏出厚厚的一摞钱,笑着想:我连死都要用你的钱!老头心动了,她拿着
药往回走,夜风凉爽地吹着,深圳的夜色如此迷人,韩灵想,我来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
啊。回到家,倒了一杯水,水太烫了,她使劲地吹着,杯里波涛翻涌,几滴水溅了出来,直
溅到脸上,她伸手擦了擦,想这就算是我的眼泪吧。把药瓶倒空,一把一把地吞下去,没想
到它这么甜,比糖甜,比蜜甜,比什么都甜。她躺到床上,灯光直射入眼,这灯是半年前买
的,名牌,值三千多,有钱多好啊,韩灵喃喃自语,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外面起风了,窗帘
沙沙地响,韩灵问自己:要不要写遗书?算了,不写了,死这么小的事,有什么可写的呢?
再说,你就要睡着了,睡着了多好啊,一切都那么轻,那么轻,人也象飞了起来,轻快地
飞,又高又远地飞……
  你不能这样,肖然说,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一定不能死,一看见你躺在那里,我……
  韩灵静静地看着他。肖然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眼里泪光闪烁,过了半天,他说:
“我们结婚吧。”
  他们结婚时没有通知任何人。在深港海鲜城最豪华的兰花包间,肖然点了澳洲龙虾、南
洋干鲍,还有六百多一樽的银翅。韩灵吃了两口,搁下筷子,微笑着说:“我终于成了你的
妻子了。”肖然微笑,韩灵继续微笑着说:“我死也可以闭眼了。”
  肖然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他转过身去,默默地站在窗前,嘴唇微微地哆嗦着。窗
外繁星满天,六月的深圳草木葱茏。起风了,风吹过前尘往事,在灯影摇曳的街市久久低
徊,象生命中蜿蜒不绝的叹息。
  周振兴是肖然见过的最严谨的人。此人一年四季打着领带,头发永远硬硬地顶在头上,
绝不会有一根错乱,每天上班后都有个固定的程序:上厕所、擦桌子、倒水,然后朝对面的
陆可儿一笑。陆可儿跟他对面坐了两年,每天都会在8点28分左右收到这个笑容,误差绝不
超过一分钟。肖然有时开玩笑,说振兴啊,你晚上回家跟老婆上床,是不是也要讲究个程
序?周振兴不笑,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没有程序就没有效率”,陆可儿在旁边笑得直揉肚
  肖然一夜暴富,一时还适应不过来,老板当得一塌糊涂,君达公司开业一个月,他请周
振兴和陆可儿吃了27天。他酒量不行,喝上两杯就脸红,拍着周振兴的肩膀说咱们兄弟如何
如何,还提议要三人结拜,周振兴当大哥,陆可儿是三妹,“有福同享,有难,这个这个,
我自己当!”气概堪比关老爷。那时的肖然很还善良,尤其见不得别人受苦,谁多干了点活
他就过意不去,立马掏腰包打赏。有一次买复印机,人手不够,周振兴和一个民工费了吃奶
的劲才扛上楼来,扛得一身大汗,连衬衫都挂破了,肖然见了,顿生菩萨心肠,从钱包里掏
出120块钱,20块给民工,100块给老周,嘴里还不住声地道辛苦。那个民工骤然发达,欢呼
跳踉而去,这壁厢周振兴却不干了,他掸掸身上的灰,面无表情地把钱推回去,说这钱我不
能拿,你已经付我工资了,然后一脸严肃地警告:“肖总,老板不是你这么当的,你得注意
点。”当时韩灵和陆可儿都在,肖然自尊心大受其害,酸眉苦脸地反问:“那你告诉我,老
板应该怎么当?!”话音未落,只见周振兴轻拂云袖,漫卷长衣,大马金刀地走到桌前,挥
毫写下两个大字:权威,然后递给他,淡淡地说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得有这个。
  几年后,肖然成了一个深居幕后的老大,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公司露面,偶尔出现一次,
或召集会议,或商谈国事,从来都是表情坚毅、目如鹰隼、大步流星,不管跟谁谈话,他都
直盯盯地逼视着对方,似乎一直能看到人心里,再微小的漏洞都难以遁形。秘书刘虹第一次
进他办公室时,跟他说了不到两句话,手就一个劲儿地哆嗦。2000年一个内地的下野副县长
来应聘,往他的大班台上摆了一大摞证书,然后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光辉历程,肖然听了
几句不耐烦,奋然起身,哗地把证书全扫落地上,威严地喝问:“我不管你做过什么,我只
想知道,你现在能为我做些什么!”那县长登时呆若木鸡。收购凯瑞达之前,他搞了一个顾
问小组,请了很多专家教授,有次一个经济学博士给他上课,说这世上任何事物都可以交
易,交易不成只是价格不对,当时人很多,肖然冷冷地顶了他一句:“我现在要买你的命,
你开个价吧。”那博士张了张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按中国古人的说法,周振兴算是幸运的,才逢名主,马遇伯乐,赤兔马给了关老爷,这
都是小概率事件。但肖然自己也清楚,他这个伯乐其实是周振兴教出来的,没有周振兴,就
没有资产数十亿的君达集团,更不会有威名赫赫的肖老板。
  君达公司是日化行业的一个奇迹。从97年到2001年,公司膨胀了几千倍,有员工几千
人,注册资本一亿元,除了“伊能净”洁身香皂,还开发了“冰心雪肌”系列护肤品、“零
度香”香水、“娇滴”彩妆,每个牌子都卖得不错,在有些市场甚至超过了日化界的龙头老
大宝洁公司。2001年12月,公司在香港洲际酒店开董事会,散会后肖然跟周振兴一起宵夜,
眼望中银大厦高高的尖顶,心中慷慨顿生,朗声吟道:本是沿路打劫,不想弄假成真。这话
是朱元璋当皇帝后对刘伯温说的。周振兴往生蚝上挤了几滴柠檬汁,不动声色地警告他:
“别得意忘形呵,你比朱元璋可差远了。看看宝洁,人家光在大陆市场一年就销售一百多
亿,咱们呢?十亿都不到。”肖然被批评得心中冒火,当地扔下筷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周
振兴毫不畏惧,继续抨击:“你能拿出手的充其量有七、八个亿,折算成美元,也就一亿左
右,还没脱贫呢。敢玩美洲杯帆船赛么?敢进五美分赌场么——你也就去去澳门,上上弗兰
克——拿着五百万美元一个的筹码,你腿肚子都要哆嗦吧?”肖然怒不可遏,拍案怒斥,说
我他妈再穷也比你富一万倍,你还是要靠我养活着,你算什么东西!周振兴笑,说一万倍太
夸张了吧,最多几百倍。肖然气得说不出话来,拿眼死死地瞪着他。周振兴跟他对视了一会
儿,突然叹口气,说我知道我该走了,今晚这些话,就算是临别赠言吧,你这几年变得太多
了,要冷静一下。另外,告诉你一件事,他迟疑了一下,“……我前两天给韩灵打了个电
话……她妈死了。”
  1997年6月底,韩妈妈到深圳看女儿,一到家就忍不住掉眼泪,说你才26岁,怎么老成
这个样子了?韩灵笑着安慰她,说创业嘛,肯定要累点,“不过现在好了,咱们有钱了,你
看肖然多疼我,给我买几千块的化妆品。”说完回头看了肖然一眼,肖然一脸谦虚的笑。韩
妈妈伤感完了,在屋里遛达了一圈,开始批评起他们的生活习惯来,说你看看你们这乱的,
哪象个过日子的样啊。然后郑重建议: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要个孩子吧,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啊。话刚说完,韩灵一下子低下头去,旁边的肖然轻轻抖了一下,脸象刷过的一样白。
  韩灵第二次打胎后大哭了一场。那段时间肖然一直在外出差,等回到深圳,她的肚子已
经很明显了,经常嘎嘎地恶心,按她的意思,这孩子一定要生下来,她身体一直不好,年龄
也不小了,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怀孕。肖然虽然很担心这孩子的血统,恨不能一把将它抠出
来问个明白,但证据不足,也不敢公开审判,只能在心里猜忌不休。生孩子毕竟是大事,他
考虑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要做掉,说创业阶段,啊,哪有精力去照顾孩子?“我们连婚都没
结,孩子生下来,户口怎么办?上学怎么办?你想让他当一辈子黑人啊?”说得韩灵无言以
对,呜呜地哭,第二天就跟着他去了医院。
  手术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韩灵汗出如浆,整个人象是从汤锅里捞出来的,嗓子都喊哑
了。肖然在门外焦燥地来回乱走,心里象长草了一样,又担心又烦燥,担心韩灵的身体,烦
燥的是自己可能当了冤大头还不知道:他上次一走一个多月,谁知道这孩子是哪个王八蛋
的。好容易打完了,肖然横抱起韩灵要往外走,那个女医生站到他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看了
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你们造孽呵,“是个双胞胎。”肖然脑袋嗡的一声,低头看见韩灵双
眼流泪,有气无力地问他:“现在你满意了?”
  韩妈妈在深圳住了一个月,去了世界之窗、锦绣中华、大小梅沙,肖然也竭力尽孝,抛
下公司的事,带着丈母娘到处游览,香港回归之夜还带他们去沙头角看了焰火。说起韩灵小
时候的故事,三个人都笑。笑完了咂咂嘴,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临走前,韩妈妈郑重嘱
托:“肖然,你现在有钱了,可不能学坏啊,韩灵没有爸,我脾气也不好,她从小到大受了
不少委屈,你可不能欺负她。”肖然满口答应,说妈你就放心吧,我们感情好得很。说完抬
起头,看见韩灵正在内视镜中冷冷地看着他。
  韩灵幸福地打了两次胎,从此没了生育能力。这一点,她妈到死都不知道。
  韩妈妈死前的几个小时很清醒,摸着韩灵的头发,说你也别挑了,找个人嫁了吧,生个
孩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韩灵抓过她妈的手,脸上泪如雨下,说:“我知道,我知
  那时肖然正在澳门葡京酒店赌钱,不到一个小时输了70多万,输得他心烦意乱,走到回
廊上闷闷不乐地抽烟,眼前灯光闪烁,耳边笙歌悠扬,在一群金发碧眼的美女中间,肖然心
中一动,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地低下头,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那时刘元正在筹备婚事,他的新娘翻出一张照片,不怀好意地问他:“这女的是谁?是
不是你的老情人?”刘元接过照片,看见十一年前的韩灵慢慢转过身,俏生生地站在花丛
中,对着他微微一笑。刘元放下照片,轻轻把新娘搂进怀里,说别瞎猜,“她只是我的一个
  周振兴是肖然见过的最严谨的人。此人一年四季打着领带,头发永远硬硬地顶在头上,
绝不会有一根错乱,每天上班后都有个固定的程序:上厕所、擦桌子、倒水,然后朝对面的
陆可儿一笑。陆可儿跟他对面坐了两年,每天都会在8点28分左右收到这个笑容,误差绝不
超过一分钟。肖然有时开玩笑,说振兴啊,你晚上回家跟老婆上床,是不是也要讲究个程
序?周振兴不笑,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没有程序就没有效率”,陆可儿在旁边笑得直揉肚
  肖然一夜暴富,一时还适应不过来,老板当得一塌糊涂,君达公司开业一个月,他请周
振兴和陆可儿吃了27天。他酒量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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