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不想跟老表干了,工作两天不想干了,不好意思说跟他说,我做生意亏了五六万,我想去广东那边打工还债,该怎么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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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现在借钱那么难啊,前段时间我因为打算买车还差五六万,问我老表借(很亲的,平时也玩的好,上月他
为什么现在借钱那么难啊,前段时间我因为打算买车还差五六万,问我老表借(很亲的,平时也玩的好,上月他家有事还是我叫人搞定的 )他都说今年没有,明年可能差不多。可是没几天我和他一起去场子里面玩时看他连压四把都输五六万了,怎么就有钱输都没钱借呢。
提示借贷有风险,选择需谨慎
我有更好的答案
你把客气当大方了
这句话不错
采纳率:33%
因为感觉你对他好是应该的,现在的人都特别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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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借是有他的原因的!不要光顾着自己疏忽了别人…换个角度想想吧!车买来就得拿钱保养着,
如果你结婚!盖房子!看你老表借不借,
买车可以按揭的!借钱干嘛伤感情
谢谢提醒,不过我是买二手的大货车
你老表是干什么的!
搞了个船挖河沙
借钱不能可一个人借,只能说你差两三万他们就敢借了,多跟几个人借,每个人都借的很少就好借了。
人多了,欠的人情多啊
钱少人情也不大,钱多不可能借给你的
对他说应该也不算太多,少赌几把就有了,去年我知道的都有二十多万了
钱再多是人家的,如果有人跟你一下子借五六万,你问问你的父母他们肯给吗?这是正常反应,如果你借给他们这么多说明你是傻瓜
现在这年头钱确实难借。很普遍的现象。不过这么亲都不借,如果不是有困难的话就太伤感情了。
这人真够傻的,借你还能还回来,输了就没有了,真是活该
哎,都是害怕要钱时候的困难啊!应该理解!现在金钱很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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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本人从2009年至今,养兔经历已经历了快5年,中间的辛酸与经验,与新手们分享一下。也许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2008年以前,和另外两个同学合伙从事机械设计工作,也是自主创业,和多数创业人,满怀激情。要做全面创新,做人家未做的研发,三人花掉上十万,坚持两年后,放弃了。08年底的我和另一个同事先后离开,同时打工来助资还在坚持这位同学。创业的激情,从未消减过。那个时候创业是一个非常时髦的词,多少是为了创业而创业。
08年快过年时辞掉了工作,然后回家休息。当初非常迷茫,创业的失败。加上时间的耗费,再去上班谋划一个好的职业规划已经不现实。但是创业却没有眉目。刚刚毕业的时候肯定是想找一份好工作,但是一年连续换了五六份,始终觉得自己想法不能实现。假如有一份不错的职业,肯定不会选择去创业。所以劝告一部分人,如果有很稳定的工作以及前景就不需要冒贸然行动。因为这样你有更大落差心理。
一直在家里过年过完了一个多月,思前想后。家人好像也有点担心我无所事事了,然后查各种资料,想到过做竹木加工,养猪,养牛,养鸡。觉得只要能在农村发展的都可以,反正已经厌倦了城市的生活,最终选定了养兔。人家问起我为什么要选这个东西。我想这个纯属偶然,很多时候没办法说得清楚,那个时候是觉得养兔的人少,而且兔子吃草,成本低,风险小。但是在这一点上,我感觉的直觉判定还是对的,虽然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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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我还是很谨慎的,马上到一个小书店买了一本书,从头到后看了好几遍,然后在网上找各种资料,包括笼子制作,引种注意事项。繁殖管理等等。这方面很多新手做得太少了,基本解清楚了,最后决定引种,我是和我爸一起去的,这里插个话,虽然我爸很反对我做这个,说一个大学生养兔子太说不过去了,各种鄙视心态,但是还是同我一起去了。从常德引进了6只种兔。两只肉兔,4只獭兔。常德的老板人很好,最后我们成为了合伙人,这是后话。当时急急忙忙,就在车上听老板简单了一下兔子的一些简单知识,当晚把兔子拿到汽车招待所,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回岳阳。我之所以只引种6只并不是弄着玩,而是想通几只掌握技术,再稳定发展。当时一共才五千块钱,所以有时候钱少也是好的,省得自己乱花。还有一点当时去的时候对兔子好怀希望,觉得很新奇,总认为它很有潜力,当看到人家的收购价的时候,心里是拔凉拔凉的,这样算根本没多少钱赚,与原来的计划相去甚远,但是我没有灰心,我认为总会自己走出一条路来。这得益于前几年创业经验,我们合伙人中有一个人极富创造力,可能也受他的感染。
第二天还算顺利,回到家后,装自己准备做好的竹笼里。放我家二楼的洗手间里。这竹笼都花了我大半个月,做了八个大笼。结果证明做法是不太靠谱的,没到一个月,天天要补笼子。然后每天去给兔子找草,这还是真一个麻烦事,兔子什么都吃,树叶,各种草。但是种类太多,根本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于是每天给点米糖拌黄豆,每天给一点点各种草,兔子还是喂得蛮壮的。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呀,这样太麻烦了吧,要是喂多了不累晕去啊。可见经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些我从来没有问过人家。都是自己摸索自己想。这让我吃尽了苦头,同时也让我的经验与技术功底比一般养兔人要深厚。
这几只兔子中其中有一只怀上孕了,当时饲养员就讲过了,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天。于是也没在意,但是有一天突然下仔了。一早跑过去,一只掉地上,冻死了,另一只卡在竹板上。还有一只被母兔咬掉了一只耳朵。看到这样子真的心酸,赶紧按书上的方法来进补救,先用热水把冻着的兔子救回来,然后最终除了一只冻死了,后面的都存活了,这点还比较欣慰。然后其它兔子也生,但是也有死亡现像。这并没能打消我的积极性,随着兔子增多,没有地方放了,就开始做了十几只水泥,就做在我家房子的后面。如果这个时候如果与打工相提并论,那落差非常大,不仅要自己亏钱,没有收入。还要承各种精神压力和体力劳动。
在这其间,我参观我们当地一家大型兔场,然后他那里买一些旧的笼门,食盒。然后接着繁殖,大约繁殖了近百只,虽然有死亡。还算顺利。其间马上进行兔场建设,采购养兔设备,一共花五六万元,周边人都非常不解,兔子没几只,东西弄这么多,而且钱都是借来的。我妈帮了大忙,当然材料当然没有现在贵。而且为了节药成本,我们没有请人工,全部是自己砌砖,还要好远的山上去砍树,一趟上下一个小时只能弄一根树,一共弄了一百多根,那段时间我要一边做设计规划,给他们做小工,一边喂兔肉,还要中午给几个人工弄饭,其中艰苦可想而知,对于一个好多年不做事体力活的人来说,真算是历练,幸亏有爸爸和姐夫还有伯父的帮忙。光一个沼气池挖土就最近一个月,全靠人工,小工程请个挖机也不合算。所以现在要花二三十万的钱我们来十万就搞定了,当然人工成本没有计算。请人也没有算工钱。中间与父亲有过多次争吵,他始终不同意我搞这个,但是还是帮我做了很多事,心中还是感谢他。但是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幸亏我妈妈一定坚定地支持我,不仅给我筹钱。而且给我加油打气,很多时候能不能坚持,就看精神上能不能看到希望。如果有再多的困难都是可以坚持的。
我为什么要建沼气池,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应该有 自己模式,我们在山区,水源牧草和环境都是一流的,因此走高端生态农业也是我一起步的规划,因此不管花多少代价都值得,从现在来看,沼气每年可以节约一两千元成本,早已收回了成本。投入是值得的,下一步计划要建成更大的兔子农场,集观光,养殖,消费为一体的农场。
本来打算到本地那这大型引进一批种兔,幸亏没去,两年后我们做起来,他们反而倒闭了,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我想是不思进取吧,我当时没有去他那引种是因为,那个老板我并不太喜欢,没有自己有赢利模式,完全靠压榨养殖户,东西翻倍了,收购价格却比别人低。虽然常德收购价也差不多,那个时候09年市场价都只有七块多一斤。但是老板人靠谱,最终年底的还是去常德引了八十只种兔,虽然中间出现了一次危机,但是多年以后再看,我并没有选错。
有时间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八十只种兔刚引回来没几天,结果发了一场兔瘟,这还不是最惨,我姐生日那天我带她去镇上买东西,不料出了车祸,我只受一小皮外伤,我姐被撞晕。血流不止,那段时间心情跌到了低谷不光种兔死了一半,原来本来有的近百兔子全部死光,因为开始的兔子并没有打疫苗,自己也并没有重视这些。结果导致损失惨重,虽谈不上全军覆没。这个兔瘟明显是从常德带过来的,我当时下定决定,全部死完也养下去,从没心思去想找老板的麻烦, 最终常德老板说会全力支持我,我也得到了精神支持。我最终还没得到什么赔偿,不过有时候人就是争这一口气,这也是给我上的第一课,要重视兔瘟。
于是我开始重振旗鼓,一边繁殖,一边修兔笼和沼气池。修到第四排的时候,由于我们赶进度,也没有等干完就是开始第二层,结果第三层的时候,像多米诺骨排一样,那阵势绝对够霸气,一块不剩,全碎了。一百多笼位,不算水泥,沙子,光人工费用都是惊人的。虽然如此,但是还是知道是自己太疏忽了。后来基本上也没有采用了水泥笼,毕竟也有很多的弊端。包括新场的规划也不再采用,准备采用最先进的铁丝笼。不过这些垃极最终派上了用场。我们挖的沼气池三十立方,到下面的很深的泥很软,根本没办法放水泥沙子,而且下面出水很大,根本没办法使底有硬度,最终把所有的水泥垃极全填上,大约五十公分厚。这下总算搞定了。我采用的一上软体沼本,都是书上看来的,当时无意中找一个岳阳生产这个的老板,现在成了很铁的朋友。我原来还打算到河南去弄沼气灌技术,好在没去,那根本是一堆垃极。软体沼气老板很热情,亲自跑来我场地帮我指导,最终不到六千元全搞定。后来也经常会替他介绍一些生意,有时候共同接一些沼气工程。整个设计也是看看书,然后自己弄的,也没有用政府一分钱补贴。然后买了一堆沼气设备,也认识另一个朋友,孙哥。他当时在设备厂做经理,关系一直不错。主要原因他曾经也是模具行业,有过相似的创业失败的经历,很有话题。就这样了,养殖场算是建起来了。
然而好事并没有这样就来了,中间兔子老是断奶后死亡,成活率不到百分之六十,因此09年和10年上半年基本没有收益。那个地候技术方面全是自己摸索,应该说把所有的书完全看了好多遍,理论功底非常扎实,但是就是找不到兔子死亡的原因,因为就是死亡没有表现。后来才知道那是球虫病。那种死亡产生是极大的,几乎每天都会死兔子,让人的耐心一点点耗尽。我也问过别人,查过资料,也大约知道是球虫病,但是还是制止不了,我后来担心是饲料问题,又花近万元,拉三相电,购进三相电的大型设备。有一定改善,但是还是不能制止。
于是我开始研究配方,从动物营养学,原料化学成分等等很多方面去研究,有一次岳阳市组织一次创业培训,我基本把那学校的有关书都看完了,不过话说回来,看书是理论,但是还是有好处的,但是与实践结合起来,其威力是无穷的,起码现在有些兔子方面以及动物营养方面的知识,应该难不倒我。学校的那些老师回答我提的问题的时候,很多答不上来,主要是他们从事的是教学,而不是科研,很多知识他们也不会去深究。第二年我又参加培训,不过这个时候被作为先进代表做报告。 这时基本把配方弄到位了,问题真的改善了不少。从现在再来看,我是一步步改善的,养殖业是一个综合防治的东西,最终决定性的作用就是饲料牧草,环境,饲养管理。这就是我的10年光景。
正当觉得希望在眼前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不知道是机会还是厄运的东西降临。常德老板邀请我过去和他一起去张家界发展,当时是一共有四个人,一个邵阳的,一个常德,一个岳阳,一个张家界本地。当时他拿了计划报告给我看,说实话我是心动的,一年收益不少,我看了一下计划,并不是很难达到。插个话,中间与常德的老板一直有联系,他可能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很有干劲,所有人就我年纪最小。
但是后来的发展超过我的预料。当时是每人投入五万元,常德老板控把百分之三十,剩余的我们三人平分,在张家界成立一家分公司。结果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的钱到位。我当时还就是拿着一点卖皮子的盈利和借了我舅四万元,最后我还从舅那里拿了三台电脑。最终邵阳那个人没有来,而常德的老板与张家界的老板不拿钱出来。常德老板倒是本身有很投入和无形资产。而张家界那位是确实拿不出钱,他原来是一个做木材生意的,有个几十万的本钱,结果砍了张家界景区的树,结果进监狱,合伙人把他几十万的货全部倒卖,他一下子身无分文,还欠了不少的债。但是我和那个常德老板并不清楚这个底细。也是由于他欠债后在常德那边引过种,然后一直联系着。这是题外话,只是怪自己阅历不够。
如果这是不好的开始,那远远没有结束。当时虽然只有我投入几万元,由于张家界那边地方小,运营成本低,也算是发展起来了,发展得还算不错。结果又因为发展了一个老板,那个老板与我们公司的老板是老表关系。结果人家发展了三百只种兔,完全也是为了套政府的钱,由我们全权负责管理,我负责里面的技术。从那一下开始坏事就开始了,当时兔场请了四个人。可以四个人顶我姐夫一个人(我现在的场子由我姐夫全权负责)。不仅做事慢,而且讲解听不懂。而且那兔场设计是旧房改造,简直是低能设计,比一般的搭个简易棚还差劲。结果兔子下了很多,不管是饲料,人员,管理,环境,一样都到不了位。成活率却很低,结果拿不了政府贷款。那个老板也是欠帐老板,本身家底很厚,全应买码输光了。好多人表面风光,实际上什么情况只有自己清楚。结果那个兔场开始想办法,想把我们挤出张家界,他们掌管公司运营。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明着和暗中手段都用上了,最终成功地把我们挤出去了,他与他老表开始经营。当然矛盾远不止这么复杂,他们两人之间也有矛盾。他们同时拉拢我想打击常德老板,而达到控制那边的业务。这个中矛盾非常复杂。因为他们都没有技术,知道自己玩不下去,于是我也利用我年纪小,不懂装懂。让他们觉得我被他们掌握着,他们都四十多岁的人,都是发过财的,都有一定的社会阅历。因此与这些人打交道是非常有风险和累的,同时也促进了一个人成长。最后我们是走了,我投入的五万元全部没有了,他们开始大肆炒种,结果几个月后传消息,老板卷钱走人了,还带着个小三,我也真是想不通,自己都快混不下去了,有老婆有孩子,还带着小三跑路,这样的人居然和他合伙了,不过上年纪的人都是藏得够深的,或者说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并不是其中任何一个人掌握的。就算是这样,我们这些人表面上都没有一个翻脸的,那段时间天天失眠。发展太超出自己的预期了。
当然这一年我也没有闲着,去很多桑植,龙山,湖北,吉首,邵阳,株洲,广西。看了很多的兔场与发展情况。对于湖南的养兔业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技术也日益成熟,从这一方面来说。无形的价值的东西学是有的。如果按这么算的话,五万元的投资是绝对值得的,有时候不要害怕失败,或者经历,它总是有回报的。而且值得欣慰的是,我当时去张家界,兔场由我姐夫接手,他比我经营得更好。反倒岳阳这边的情况越来越好。也算是有得有失。后来在常德与常德老合伙经营了一段时间,我就回到了岳阳。他也算没有亏待我,他也损失了不少,我们从张家界回来,那边的养殖户要求换种。还有员工的公司支付,全部他负责了。这一点上来说,还是从来觉得没有找错人。从这几年来看,我对此也变得日益成熟,但发现与他的观点大相径庭。我是主张产业化,养殖餐饮业一条龙。并要抓住重点发展,大家对这个并没有异议,但是这个从在张家界的时候就开始说起,但是一起没有成效。就是因为一个人据守在一个领域太久,不容易跳出来。没办法创造更多机遇。当然餐饮业要做好比养兔业更难,需要更多的知识与管理,而且不能用思维方式来推理过来。
在岳阳经营了一年以来,不仅养殖场已经稳定,而且建立了自己的网络销售平台,同时兔肉销售也有了稳定的渠道,同时开始筹备兔肉火锅门店。开始进入了良性循环。我没急功近利,大肆发展,而是要求新手们从小做起,稳定发展。这篇文章也是想给新手看一下。最终是要从养殖农场加网络平台加终端连锁为一体化的兔肉品牌。应该是说这几年下来,对于发展也有充分的认识。而且坚持自己的生态养殖模式,不同于传统的工厂化模式,走中高端的路线,这本身符合我们当地的发展,刚好有这个条件。这几年唯一坚持就是为断学习,看了和种大量的书,包括农业技术,政冶,经济,历史,哲学等等。应该还是受益颇多,如果想当一个成功的一点的农民,学习是很有必要的,从佛山开始创业的好高鹜远到现在的脚踏实地,应该是时间会让人成长。把我的一些经历与初养兔的人共同分享一下,共勉。
以后的路的还会走下去,肯定有很多的艰难,但是早已习惯。已是一种生活,无所畏惧。
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  午夜两点,我睡得迷迷糊糊,陈静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她下班了,现在从KTV往家里走,一个人走在巷子里有点害怕,能不能过来陪陪她。我说那条巷子你走了千万遍了怕个毛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不耐烦地挂了电话。睁开眼睛差点吓了一跳,四条壮汉冲进宿舍围着我,将我堵得牢牢实实,掀翻铺盖,我身上的秋衣秋裤被撕成破裤烂袜,一顿乱拳上来揍得我五脏俱裂,揍完了往空地上一扔,跟扔死狗似的。一群工人跑出来看热闹,我扯了扯衣服,直感觉夜风吹得屁股蛋子凉飕飕的,但依然直挺挺地撅在灯光之下,犹如一尊不屈的革命烈士。
  这个楼盘起了四层楼,巨大的卤素灯挂在头顶,光线耀眼,我立在泥泞中,还倔强得不肯出声,一条壮汉一脚踹得我几乎喷出胆囊,厉声强迫我下跪,我捂着肚子后退好几步,摇晃几下挺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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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笑声聒噪,我懒得和这些人计较,抱着钱走出大门,据说每个人步入社会时,伸手要回扣都会面红耳赤,但是我不同,在工地熬的年岁日久,等到前些年第一次伸手拿回扣的时候心中已是坦荡无比。以前还在县里读初中的时候我是县里的尖子生,我的班主任是个穷酸老师,又臭又正义,谆谆教导我说不为五斗米折腰,过了十几年才发现老师说得很对,如今想起那句话,眼睛不禁酸酸的,不用五斗米,一斗就够了。
  我混迹工地多年,生活光明伟大堪比圣人,当初孔子周游列国,炕头还没捂热就得卷铺盖赶业务;墨子稍好一点,好歹有个几百平的四合院,战争年代业务虽然繁忙,也不免于被人嘲笑厨房那根又粗又长干干净净的烟囱,而我连根烟囱都没有,纯属城市盲流,只能抱着衣服在马路沿子上发呆。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去陈静家里蹭一晚上,等到了陈静家里,她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我提着油条豆浆,一身冷飕飕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地面上快餐盒卫生纸四处扔,放早餐的地方也没有。这女的好吃懒做,从来都不收拾一下,看得我大为光火,闷着一肚子脾气开始收拾现场,锅碗瓢盆摔得乒乓直响,结果就是弄不醒她,我越收拾越火冒三丈,啪啪啪将两个瓷碗砸碎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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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位壮士下手挺猛地,清理完伤口,一张脸肿胀发痛,已经看不出人形。趁热吃了早餐,陈静把塑料勺子一撂,说:“我这个月大姨妈没来。”我哦了一声没接话,陈静狠狠蹬了我一脚,声音提高无数分贝,说:“我这个月没来!”我说没来又怎么样,没来就要结婚啊?我他妈刚刚丢了工作,拿什么养你?陈静勃然大怒,开始撒泼打混,哭诉老天无眼王法无情,说我是个畜生,已经为我打过一次胎,她身体不好,再打胎就可能生不出来了。我心烦不已,厉声道:“你他妈倒是生啊,我看你拿什么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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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陈静两个工作性质相同,卖笑,陪老板,日夜颠倒,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年近三十,还是一个工地老光棍,这个岁数了也谈不上什么爱情,打个炮就跟喝水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加上自己撩女人的手段还算老辣,没多久就和她沦落上一张床去了。
  这年头结婚和爱情是个经济学问题,谈爱要约会,像我这样的驴子开房和避孕套是支出大头,吃饭电影票是小头,还得不时买点礼物;结婚是成本问题,像我这样的泥腿子,陈静那边的风俗,彩礼八万起,据说可以还价到五万,结婚的五金少说也是一两万;大头还落在住房上,像陈静这样的条件不算好,不说市里要求有套房子,至少郊区有栋祖传农民房,一个婚结下来都是黄金铺路,钞票通天,何况她妈还拖着一身臭毛病,真要结婚等于冒充GE命英雄活雷锋,又往自己身上扛一大笔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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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然是个泥腿子,但是死党大有来头,他叫做吴霜明,是现在我们市市委秘书长的儿子,他高中时酷爱读书性情孤僻,与我甚谈得来,与他交于未发迹时,交情过硬。他现在是鼎州市正当红的官二代,消息灵通,我手头上的这个项目就是他透露信息的。鼎州市去年开始了一项水利整改工程,主要是改造农村原有的灌水排水土沟,升级成混凝土灌溉或排水沟渠,铺修乡村水泥公路、架设小型农用桥,哪家的水田偏了就给他修正,技术难度不大,是一个活雷锋工程,每个标段两三百万工程造价,投入的资金也不需要太多,大概三四十万左右。我工作十年,也攒了一点积蓄,据说以后每年鼎州茂海区国土局手上都会有二三十个这样的标段公开招标,假如我每年中上一个标段,一年挣他个几十万,生活多姿多彩。
  去年农田整改工程第一次公开招标,结果第一年公开招标就捅出了大篓子,几个没中标的老板,联名上省国土厅告状,说是暗箱操作,还捅到了省卫视,让茂海区国土局恨得咬牙切齿。今年区国土局为了不惹一身骚,经详细研究决定改革现有招投标系统,宣称采用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公平公正的方法,国土局将所有参与投标的建筑公司编码,做成乒乓球,一共二十六个标段,如果前二十六个球球里有你投标公司的编码,你就中标了。
  这套系统听着有点耳熟,说起来也在我国有着上千年的悠久历史,在古代这个叫做抓阄,在现代,这个叫做——福利彩票双色球开奖系统,简直比高考还公平千百倍。
  在钢筋水泥中摸滚打爬八九年,我的身家共计十一万四千零七十六块五毛人民币,挂靠一个建筑公司,投一个标成本是两万块,如果中不了标这两万块就等于打水漂。为了加大中奖几率,我咬牙投了三个标。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我早捱够了打工攒钱的日子,一个月工资几千块,其实吃住在工地我也没什么开销,但真要出了门,打个炮五百起,吃个饭几百,看个电影一百,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我生下来就够惨了,要是跟我爹一样挣不到钱,大民工生小民工,这日子就彻底没什么意思了。这个世界上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倘若中不了标,我也只是揣着剩下的几万过日子。要是中了标,就能和胡志勇一样,膀大腰圆地耸立于工地之上,颐气指使做老板。
  但做老板的关键是要有资本,我东拼西凑至少还差二十万,必须去吴霜明那里搞个B轮融资。我这个死党住在子崖山山脚,那儿以前叫脱牙山,后来搞成旅游开发区之后改名后摇身一变成了子崖山,叫起来文艺哄哄的,还专门请人写了一篇童话故事刻在山脚的大石头上,叙述子崖山和西周大帅姜子牙的一段恩怨情仇。
  吴霜明读高中时他爹还不显山露水,自己好读斯宾诺莎休谟一类装逼的人物,我和他一个宿舍,受其影响跟着读了不少书,算是我半个人生导师。这几年他爹平步青云,爬到了市委秘书长的位置,正好改革开放东渐西学的春风吹四方,吴霜明扔下西方哲学,开始研究庄周孔孟。他在家后院铺了一条石子路直上山腰,在山腰的位置特意修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茶轩,山腰之外枯枝嶙峋,能俯视鼎州万家灯火,风景堪比香港太平山。
  天气渐渐转冷,不是被钱逼得万不得已我也懒得骑着摩托车四处吹冷风,我捏着油门在寒风中穿梭,身后一阵喇叭声,我骑车速度偏快,不敢回头。这八车道的马路可以并排行驶十辆大卡车,老在屁股后头跟我过不去干嘛,心里头丢了一句他老MU,轻握刹车,回头瞄了一眼,是另外一个死党刘清,开着他爹有着十几年悠久历史的别克君越,发动机抖动得吓人,猛摁喇叭,看着我的狼狈模样,坐在驾驶室里笑个不停。
  到了吴霜明家,一路跟在刘清后面吃了不少黄土。我因为新工地的事心急如焚,没空和刘清开玩笑,匆匆忙忙爬上山腰,等到了茶轩累得我气都喘不过来。吴某人修这么条磨人的路来,除了磨砺自己,这些年也没少“磨砺”我。天气寒冷,为了爬到这里找他吴某人借钱,完成我的百年大计,是累得我一身大汗。这几年在工地上泡久了的毛病也上来了,我怕搞成感冒,连忙进了屋,吴霜明在喝茶,我抓起茶壶,牛饮三杯,刘老板腋下夹了个LV大包,在后面慢悠悠地跟了进来。
  茶过三巡,吴霜明放下杯子唉声叹气:“你们俩都为水利项目借钱,我现在手头钱又不多,你说我借给谁好?”刘清哭丧着苦瓜脸说:“我的官老爷,你平时投资那么大,你就直说吧,这个忙能不能帮?”吴霜明摇摇头,说自己现在就生活费在身上,帮不了你们。
  刘老板和我一样也想投标水利整改项目,他现在手上投了三个标,想找吴霜明拿点钱再投四个。他七个标投下来就是十四万,手笔比我大多了。我比较保守,中标之后每中一个标段还要交二十万的保证金给区国土局,跟着工程进度一边施工一边退保证金。我也不想多投标,要是连这二十万的保证金都拿不出来,中了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钞票哗啦哗啦从指缝间溜走。
  冷眼旁观了半天刘老板这哭穷的架势,他从吴霜明身上借不到钱,我就更不可能借到。三人默不作声地喝着茶,我吧唧着茶叶口中越来越苦涩,除了吴霜明我也没有别的朋友,仅有的一次B轮融资,还没路演就失败了。相顾无言许久,刘老板接了个电话,点头哈腰地,手舞足蹈地冲下山了,听口风大概是借到钱了。
  我准备起身告辞,吴霜明给我满了一龛茶,对我挤眉弄眼说:“老张,你要不要借点钱?”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解释说这钱不是他自己的,是别人放着的三分息的钱,刘清要是找他借钱,就刘老板那德性,觉得凭他们俩的交情最多两分利,把三分利的钱借给刘老板,会被刘老板记恨,所以只能借给我。吴霜明跟我约法三章,这三分利不挣我的钱,借给我还是三分利,但是我不能拿来竞标,等我中标后开工了再拿,等项目转活了就还回来。我资金有了着落,咧着大嘴笑道:“我你还不了解,稳妥!”吴霜明又为我续了一杯茶说:“就是因为了解才借给你。”
  刘老板大概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缺心眼的一位,毕业那两年他和他爹吵翻了要离家出走,当时我攒了两万块钱,我爹还在医院,刘老板为了离家出走的经费,居然饥不择食找我借钱,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他和吴霜明就是我在鼎州的全部朋友,一个官二代,一个过期富二代,还有我一个根正苗红的穷八代。零零年鼎州一中因为答应免去我三年学杂费,我从桃山县入读鼎州一中,和刘清还有吴霜明住一个寝室。我和吴霜明都是优异学霸,惺惺相惜,经常一起探讨文哲理学。刘清家做水泥生意,那个年代全国建设如火如荼,加上还没推行商品混凝土,他家生意红火,脚上全是千儿八百的耐克阿迪,在班上称王称霸,谁也不放在眼里。那时候我才从农村进城,下意识里觉得吴霜明家里在政府工作,单位好,成绩好又有学问,所以愿意跟着吴霜明厮混,刘老板财大气粗自不必说,没事就请我们吃饭,大鱼大肉的帮我改善伙食,自然是紧跟组织的步伐吃酒喝肉。不过刘老板虽然对我们三个分外照顾,我和吴霜明一直看他那个德性不怎么顺眼,交情不咸不淡地。
  我们三个都在鼎州,偶尔一起出来聚聚,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和吴霜明两个人聊天喝酒,后来他爹成了秘书长,刘清又和我们俩热络了起来。实行商品混凝土政策后,商品混凝土大厂直接和水泥厂家对接,水泥经销商只能接点小型工程,生意一落千丈,刘老板腰杆不壮了,加上吴霜明他爹当了秘书长,和我们相处的时候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地再也不张牙舞爪,像条被夹了尾巴的大灰狼。
  吴霜明点评刘老板是“商贾重利轻别离,富时歌于市,贫时泣于野。”这话听着似模似样,其实没什么营养,吴霜明那孤僻性子,看谁都一个屌样,我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拼了命想挣点生活费成家立业,在他眼里还不是追铜逐臭该枪毙的盲流。去年吴霜明给我们俩透露了水利工程的信息后,刘老板想拉我技术入伙去投个标,我压根儿没想过在刘老板手底下干事,一来就算有分红,半年平摊下来工资也不会高到哪里去,都是多年兄弟,知根知底的,刘老板不懂工程上的事,因为钱闹出矛盾来就不合适了。
  兴许因为借到了钱,看吴霜明脸上轻讽的笑容都变顺眼多了,我跟着吴霜明厮混了十几年,学富五车,博览人间无数,吴霜明常常和我聊点人生和哲理,虽然大多数情况都是以他气得大骂我凡夫俗子而告终,正所谓天地一指万物一马,我就是他口中最顽劣不堪的迷途蠢马:我的世界一穷二白,有草就能跑,无所谓马蠢不蠢,生活于我本就有无限多的可能,迷路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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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冬日寒风凛冽,刘老板也开着君越赶到黄土坪国土资源所,他爹的这台车发动机开动起来比搅拌机还嘹亮,大冬天的直漏油,看得我窃笑不已。我寻了个空隙停好了摩托,卸下棉护膝和大手套,院子里满满三排小汽车令我气馁不已,自己大概是几十个老板中唯一一个骑摩托来等待开标的“老板”。刘老板正四处散着烟攀着交情。我扔了头盔,走过去问他投了几个,刘老板伸手比了个六,我啧啧赞叹,吹捧了一番刘某人,这家伙看来是真借到钱了,十二万块大洋真敢扔,揽着他走进“开奖现场”。  主持开标的是国土所的黄正国,这厮生得肥头大耳,一脸油腻,走起路来臀肉横飞,肉颤颤的,一尊肉臀极其适合出演岛国变态电影的大龄熟女系列,腰上系了一条金灿灿的爱马仕皮带,刺得人眼睛生疼。黄正国清了清嗓子,在开标之前声泪俱下地控诉上次举报开标的不良分子。上一次开标,就是因为鼎州市标段众多,各县市加起来几百个标段,国土局怕引起麻烦,所以评标的技术打分标准是最公平公正的一次,结果还是让人往裤裆里糊了一把屎,换谁都郁闷。黄正国不急着开标,狠狠诅咒了举报的那两个王八蛋生儿子没屁眼,说完停了好一阵子,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在场众老板笑而不语,老板们面面相觑,我瞄了半天也没瞄出来究竟是哪两个老板的儿子没屁眼。接着黄正国开始大夸特夸这一次的开标系统,说这次设备是特意从福彩中心设备厂家定的一套设备,完全公平公正不含任何水分,要是哪个王八蛋要是还不服气这设备,趁早滚蛋,放出豪言壮语让他在鼎州彻底混不下去。  台下有人吆喝说:“黄所,开标吧,摸几把了回家吃早饭!”黄正国不恼别人打断他,笑着退到一旁,插上开奖机的电源,笑眯眯地问:“哪位老板上来试手气?”我推了一把刘清,让他上去开奖,刘老板立马举手自告奋勇,黄正国的记性倒是好,他定睛一望说:“刘总,你上来吧。”  我扫视会场,一排坐八个人,总共才五六十来号人,那硕大无比的玻璃球装了一百九十五个球,平均下来每个人都投了三四个标,中奖几率大于十分之一,中个标能挣几十万,几率比福利彩票强太多。  刘清遵循黄正国的教导,按了一下摇奖启动开关,玻璃容器中的小黄球顿时呼啦啦乱做一团,不过才十几秒,一个小球滚出管道,黄正国向众人展示手中的小球问:“十四号球,一号标段,是哪位老板?”中了奖的老总掩饰不住的喜色站起身,叫道:“黄所,是我!”黄正国念:“十四号标段,中标法人,鼎州市中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负责人,安邦。”  开奖机旁边的年轻人立马记下,黄正国又问刘清:“刘总,还按不按?”刘清点点头,又按了一下,呼啦啦滚出了一个球,依然不是他的号码,他龇牙咧嘴地表情相当难看,连忙下台回我身边坐好,骂骂咧咧地说:“TA妈的,一摁就少一个标段,一摁就是两万块,老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没这么强。”我拍拍刘清的肩膀表示安慰,从怀里掏出一袋包子,分了一个肉包子给他,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另外一个老板“开奖”。  这对我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开奖,我当了三十年无产阶级的儿子,当了十年的无产阶级,是非成败在此一举,倘若摸不到标,唯有换回水泥疙瘩的衣服,吃着馊油烂菜,数着老板不定时的工资,从这个市跑到那个乡,从那个乡跑去那座山,成天面红耳赤地和工头吵架,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继续做国家的主人,连性生活都要流离失所。我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酸菜包,不禁想起高中毕业的那个晚上,我和吴霜明喝得烂醉,呕得胃中空空回到了寝室,我从床铺上翻出早上买的几只包子,狼吞虎噎之后百家讲坛评书人吴霜明忽然精神抖擞双眼明亮地给我下评语:你是个赌徒,但你从不赌博。
  一眨眼二十六个标段只剩下了三个,我赤红着眼日了千万遍祖坟,举起手说:“黄所长,让我来开吧。”黄正国点点头示意我上来。我走上讲台,不由深呼吸一口,快速轻点了一下那个黑色塑料的开关,玻璃容器里一阵作响,还有一股暖暖的热风夹杂着刺鼻的塑料味吹到脸上,让人作呕。黄正国拿起小黄球问:“九十七号球,哪位老总?”我咬紧牙关伸手要去拿那个小黄球说:“黄所,是我。”黄正国笑容满面,说:“张老板手气好哇!球你别拿走,我要留档的。”我手停在半空中,觉得尴尬不已,这个时候就剩下两个标段了,台下稀稀落落地几个老板全神贯注坐着,也没人哄笑,气氛异常诡异,明明开标是件关乎身家的严肃事情,我立在开奖机旁被压抑得头晕目眩,只觉得这个地方既荒唐又庄严。  横竖没人赶我下台,又摁了一下开关,九十九号球,二十五号标段,还是我。一股血液唰地冲入大脑,整个身子轻飘飘地,只剩脚还粘着一点点地面。用我后来的话形容此时的感觉大概就是“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举着小球得意洋洋地问台下所剩不多的老板:“各位老总,为你们开最后一个标段,同意吗?”有个老板站起来,大骂:“操ni妈,让我来!”那个老板身手矫捷一下冲上来,我乖乖退到一旁,看着他开奖,心想你开吧开吧,万一我要是中了三个标段,大不了让祖坟奸回来!  小黄球滚出来,黄正国举起小球:“二十六号标段,中标法人,贵阳市龙正建筑工程安装有限公司,负责人彭学军。”  我走出会议室,刘某人静悄悄地看着我,我看他一脸殷切,不忍心地摇摇头,刘老板一整张脸瞬间刷了一层惨白色的油漆。他抓住我,问我中了没有。我心想你自己没中,来我这找什么刺激,无可奈何地告诉他我中了两个标段。刘某人一脸忿恨,胸口闷了半天,朝天骂了一句日ni妈,转身扯开车门上了车,怒不可遏。  我不禁摇摇头,古时候凡是有通信兵传来捷报,皇帝都会赏他几个金元宝,而我就是那个报忧不报喜的倒霉通信兵。
  中标之后要搞标段摸底,熟悉各标段施工情况。我的两个标段在黄土坪乡政府附近,黄正国提醒我因为是省里拨款,从县政府往上到国家部委,如果有领导下来考察工程实施情况,不管抽不抽查得到我,政府门口的标段肯定是重点考察标段,所以这两个标段的质量要尤其注意,不然一不留神就会栽跟头。  我从业多年,质量对我来说从来不是问题,只要花点心思,不要太抠门,质量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要知道上至领导下至工人,争吵难免,该拍马屁拍马屁,该哄则哄,消耗一点尊严和精力就能安抚下来,最怕还是遇到流氓混子,砂砾和水泥都是工程里的大头支出,如果当地还有流氓混子参与砂砾水泥,成本肯定嗖嗖嗖网上涨,质量想不放点水都难。黄正国笑着给我打强心针,说你要是一动工,肯定有人找你,但是你放心,这个事情政府是有控制的,国家重点工程,对流血暴力事件实行零容忍态度!  这种纸面强心针显然对我这种老油条不起作用,要知道流氓混子干的都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活儿,你要跟他讲治安法,恐怕请个政法大学教授都没他厉害。我跟过一个老板,他在市区东门口承包了一栋私人开发商的小高层,东门一带的混子头儿带了三四个马仔,要包揽砂砾渣土业务,价格谈不拢,第二天十几个老大爷老太太就搬着小板凳,一个个手持蒲扇坐在工地大门口纳凉,不让运输车进工地。我就像搞传销保健品的站在一群老家伙中,负责把他们劝走,左劝右劝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老板行动迅速,立马把围墙内的几棵树给移走了,老家伙捱着晒了两个小时,两个中了暑。下午又来了一伙年轻的,老板立马报警说阻挠施工,东门派出所反应迅速,立马出警,对一群社会闲散人员连吓带唬,说是要拘留才把那群人吓唬走,结果110前脚刚走,夕阳红旅游团又搬着小板凳回来了。第三天老头老太没有了,一辆装满碎石的渣土车横在工地门口,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老板又报警,来了个交警开违章停车的罚单,几十吨的车子,交警队的拖车也奈它不何。双方人马周旋了半个月老板才软下来和混子讲和,一个工地弄下来,光是砂砾碎石的成本就多出了七八十万,这种事情,我一个小小的施工员插不了手,一刀砍在老板身上,我那一颗扑在老板身上的耿耿忠心都在滴血,那可是七八十万呐!  我问黄正国那人叫什么名字,黄正国说不知道真名,都是喊秃子。我不禁冷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说是林秃子吗?黄正国一脸惊讶,说:“你也认识林秃子?”我笑哈哈地说黄所,市里搞工程的不认识林秃子的还真没几个。黄正国呶呶嘴,说:“喏,他就住对面那栋两层的灰房子,门口停着一辆白色英朗那栋。”我还记得那个英朗车牌,是秃子的车。黄正国人老成精,看我脸色阴沉得可怕,连忙和稀泥说都是来混碗饭吃的,别在黄土坪结怨了。  黄土坪处于龙阳县、蔡县还有南郊县三县交汇地带,由省里牵头成立了单独的黄土坪工业开发区,市里管不了,省里管不到,天高皇帝远的,久而久之,鱼目混杂,龙蛇横行。鼎州市郊有个著名的竹条村,村子里都流淌着西西里黑手党的血液,以发展流氓事业为己任,号称垄断了鼎州半边江湖,言必称老子当年还在竹条村的时候云云,的士司机无论白天黑夜从不接去竹条村的活,生怕被捅刀子,人民群众大多对此惊恐不已。在我看来还是言过其实,假如鼎州有江湖,黄土坪出来的青年才俊那才叫鼎州一霸,竹条村最多算泥鳅。  请黄正国吃了晚饭后要送他回家,黄正国说喝酒了骑个屁的摩托车,出事了怎么办,他笑我骑民工牌摩托车,不像老板。我羞赧着老脸,说这工地搞好了才算混到一碗饭吃,哪里是什么狗屁老板。黄正国酒足饭饱,击箸高歌,唱工地老板幸福长,一年买车,两年买房,三年鸡巴长。听着倒还是押韵,他自谦不敢给我这样的年轻俊杰添麻烦,说完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呼啸而去。我虽然喝得稀里糊涂的也被他气乐了,这么大的领导,还系着爱马仕皮带,不也还是骑个摩托车,还他妈嫌弃老子。  我跨上摩托车,穿戴好护膝手套,脑中不禁一阵眩晕,想我一代青年才俊,本来是碰碰手气,没想到时来运转中了两个一等奖,但是现在保证金又成了难题,四十万保证金就是杀了我也交不出来。  星夜兼程从黄土坪直奔市里,准备找吴霜明追加投资。正碰上吴霜明招呼客人,茶轩里一个中年男人翘着二郎坐在大班椅之上,手头端一个登喜路的石楠木烟斗,正抽着烟,云雾缭绕之中显得文而雅致,风度令人折服。  平时吴霜明这个茶轩都是用来接待政要,我风风火火闯进来,不敢造次,中年男子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轻声唤着吴霜明说:“小吴,来客啦。”我连忙给吴霜明和中年男人装烟,中年男人举起手中的烟斗,拒绝了我,我强行装了一支烟,他也不抽,轻轻搁在茶几上。吴霜明说他现在有事,引我出茶了轩,让我在外面半山腰上吹冷风,中年男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在茶轩里暖暖地享受大烟斗和热茶,看得我忿恨不已。我压低声音问吴霜明这是哪位客人,派头这么大,让老子在外面吹冷风。吴霜明说你就别抱怨了,这是赵市长,常务副市长。我嬉皮笑脸地说我去,原来是副市长大人大驾光临啊,你们聊你们聊,我在外面等你。  此时临近午夜,从半山腰望去,市区灯火明灭,繁华万千。我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呆着,透过落地窗,吴霜明和赵曼英在亲热地聊着,不禁感叹平时别说市长,就是局长什么也只能在鼎州地方电视台上看到,哪里能看到这么和蔼可亲的市长大人。这些大人物就好比云端之上横亘天际的神仙,举手投足间那都是南海边的圈圈,像我这样的泥腿子对此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两个小时的西北风吹得我人生都快虚无了,直到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五两人亲切友好的交谈才结束,赵曼英临走时还对我点头示好,我受宠若惊,急忙回礼,脑袋点得跟筛糠似的,恨不能拿手机记录下这个美好瞬间。吴霜明笑我没见过世面,说我没眼力,没看人赵市长都不耐烦了。批评完了才把我引进屋,拍拍我,说:“看你喜滋滋地,中标了?”我得意洋洋伸出两个手指,说:“两个!”吴霜明哈哈大笑,说那真是好事情。我垂头丧气,说也不算太好,保证金都要四十万,加上前期投入,我至少要拿出八十万硬家伙,你那里能再多帮我弄一点吗?  吴霜明沉思半天给我出谋划策,说钱他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我要一次应付两个标段的保证金和启动资金,风险和资金压力都大,一个月光利息都得几万块。现在刘老板白投了十几万,我可以转手给他卖一个标段,优惠一两个点,条件是要现钱,这样一来自己也有资金启动项目,刘老板也可以从标段里捞到钱弥补损失。  想起刘清那副二世祖的模样,我问:“就刘清那水平,他行吗?别到时候又亏进去了怨我。”吴霜明不以为然,说:“这么大的人了,挣不挣钱是自己的本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我点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我打开门,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吴霜明连忙起身把年轻人引了进来,介绍说:“这位是茂海区天主堂的杜神父,正好坐下来一起听听神父传道。”说完吴霜明挤眉弄眼地看着我,我摸不清楚状况,心想这个吴霜明不是请和尚就是神父,成天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半夜还要接受封建迷信教育,因为神父在此,我又不好发作,只好老老实实贴在椅子上听着神父和吴霜明两个侃大山。
  我手头两个标段,二十五号标虽然在黄土坪工业区管理委员会附近,但是阡陌连片,村民不多。二十六标处在管委会大门口,水利农田整改部分极少,大部分项目是道路铺设翻修,这种乡镇公路处于“繁华”地段,眼多嘴杂,隐蔽工程量可操作性远没有农田整改水利方面来得猛烈,而且管委会附近密密集集的居民楼,施工方和当地居民协调难度大;再说林秃子那条烂人也住在这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和林秃子过节不浅,指不定什么时候上演《古惑仔风云之血战黄土坪》了,这个标段转给刘老板再合适不过,也算是我私心作祟吧。  二十六标工程造价二百八十一万四千零三十元整,市场行情转手是十个百分点,刘老板不懂行,我约了刘某人在茶楼喝茶,说市场行情十二个点,十个点可以卖给他,直接作价二十八万转手。结果刘老板小商贩思想作祟还想跟我还价,弄得我老大不乐意。以前他条件优越,成天请我和吴霜明胡吃海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不好直接和他谈价,现在到了我的专业领域,只好语重心长地给刘鸡贼算账。他投标花了十二万,二百八十万的标段至少有六七十万的利润,花二十八万买个标段,十二万投标,管理到位的话还能有三十万落袋,半年的工期相当于给自己每个月发五万块工资,这么好的事情总比投标钱打水漂好。而且市场行情造价十二个点的转手价那是硬邦邦的行情,二十八万已经是友情价,在商言商,再还我的价就不合适了。我心想吴霜明让我给他优惠一两个点,我也算是给他优惠了一千大洋,谁的钱不是钱,六七万块钱都抵得上半年工资了,到手的钱不挣白不挣。  一大通道理说下来,刘某人听得连连点头,二话不说给我转了账,不一会儿,收到了银行的入账短信,屏幕上闪烁的几行字,短短几分钟,二十八万到手。这笔巨款要放在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刘某人笑嘻嘻地看着我,说老张,你能不能帮我也管着下这个标?我给你开工资!我为之气结,这王八蛋投了几个标段,连施工员都没请,我自己就是施工员,还兼职标段项目经理材料员资料员,自己能砍成五个人用,哪有多余的功夫去帮他管理。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来有个学弟正好可以介绍给刘老板,他原先是测量专业的,成天翻山越岭日晒雨淋,晒得比尼日利亚人民还黑,一个月只能领到紧巴巴地三千块。后来一狠心决定转行,跟着我学过半年的房建,算是我半个徒弟,无奈时运不济,跟的老板都鸡贼,空闲期的时候连工资都不发,测量再苦也苦不过没饭吃。学弟这阵子项目刚干完正处于空窗期,本来也存不下钱,像我们在工地上班的,假如遇上大方的老板,没事做的时候也会一个月给两三千生活费,无奈他的老板极其抠门,不在工地上班,一分生活费不给。第二个项目干完了,又五六个月没收入,爹不疼妈不爱姥姥还嫌烦。前阵子学弟说不想干了,让我给他介绍好的老板,我嗤之以鼻,要真有豪爽老板我自己就脱裤子上了,介绍给你我自己上哪喝西北风。  我把学弟号码给了刘清,说他做事稳健,干了五六年工地,技术也不错,当着刘老板的面拨通了电话,叮嘱学弟一定要靠谱一点,凡事以给老板节省人民币为先,以多快好省为要,完成建设百年大计。刘清本来也不大管事,性格阔绰,正合了学弟的胃口。挂了电话,刘老板连连道谢,我思虑一番,说:“话可说在前头,施工员给你找了,你虽然是老板,工地上名堂多,你可别像以前一样成天不干正事,有些事盯紧了,赚的亏的都是自己的。”  这些年我虽然忙于讨生活,还是特别中意官二代玩耍的那一套宗教和哲学,有时候还能在生活里找到印证,受益匪浅。那天在吴霜明茶轩,神学院毕业的杜神父讲了一个关于耶稣拯救迷途青年的故事,说古时候有一个青年子爵不信耶稣,凡事和主作对,不准家人做礼拜,也不许家人受洗礼,坚定地奉行唯物主义两个凡是路线,凡是上帝说的他坚决不信,凡是上帝要求的他坚决反对;上帝一看,哎呀,这地盘上有个不服管的迷途小羔羊,这不行啊,得教训教训他。于是下凡显灵,告诉子爵他过三天要出门远行,必会有灾难,到时候只要念一句叫做艾拉乌拉乌拉的咒语,就可以用任何身边的事物来代替他受苦受难。  果不其然,第三天子爵的伯伯侯爵死了,这个伯伯没有子嗣,他要带着老婆孩子去远方参加伯伯的葬礼,顺便继承伯伯的爵位。子爵心想这哪他妈是灾难,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于是马上启程,不料第一天在森林中碰见了一群土匪要杀人劫财,在子爵快要被砍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上帝的咒语,于是念了一句艾拉乌拉乌拉,土匪头子看到子爵可爱的儿子,忽然善心大发,就留了子爵一家三口的性命,夺了钱财后跑了;第二天,子爵一家三口又累又饿,在一家饭馆里赊食物,老板看着子爵那破烂模样,死活不打赏叫花子,多灾多难的子爵大人只好又念了一次咒语,老板这才答应让子爵的儿子留在饭馆给他干三个月的苦力,只给子爵夫妻两足够的食物赶路,于是子爵的儿子也没了;第三天,子爵夫妻在森林遇上了猛虎,二人夺路而逃,子爵不敢再念那可怕的咒语,怕自己老婆也没了,结果那头猛虎一直在追他,被逼无奈,他又念了一次咒语,猛虎转头叼着子爵夫人消失无踪,最后连老婆也没了。  子爵心灰意冷地赶到了葬礼,开始诚心诚意地祷告,祈求上帝归还他的夫人和儿子。上帝又显灵了,将夫人和儿子还给了子爵,按老规矩好好教育了他一番,告诫子爵那是一句魔鬼的咒语,对于魔鬼来说世间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让子爵诚心供奉祈祷,一定会得到上帝的眷顾,而不必拿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与财富来和魔鬼做交换。  这破故事听得我心里直冷笑,现在市里传教人员遍地,一个个比传销还狂热,逢年过节就关爱孤寡老人唱圣歌献爱心,拉拢了无数三无人员。我其实也浏览过圣经,圣经没有咒语,也从来没有这么一段故事,八成是杜神父私自改进的富有中国特色主义的小故事,正宗天主教里边的上帝玩的都是好莱坞灾难片的大场面,动不动发个洪水来个末日地震,人家不玩这种小场面。再说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句咒语,上帝作证,我一定会日念夜念,念得我的伯爵亲戚英年早逝,念得自己银行卡盆满钵满。
  三  我的项目部位置偏僻,租了一栋小两层的农民房,半年六千块租金,还重新粉刷了一遍,显得干净整洁。像这种国家工程选项目部要非常有技巧,既要方便建筑材料运输保管,又要远离村民,对施工图纸要绝对保密,要是提前让当地人知道了我要在哪里修什么哪里建什么,保不齐有些刁民想弄点名堂出来。十几斤的施工图纸我又不能成天揣在身上,要是项目部天天都有人来串门,那还保个屁的秘。七选八选,最终选了马建军的家,马建军也是个瓦匠,背景简单,他家靠近公路,又离别的村民远,房子孤单单地立在乡道旁,像黄土坪这种复杂的社会环境,离镇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越远越好。  土建项目和市政项目不比室内工程,比较看天吃饭,从十一月份到来年五月份,说是半年的工期,除去雨季,满打满算只有三个月,一下雨,就只能在乡下玩泥巴了。建材货款普遍账期是一两个月,我不像其他老板家大业大,如果干得快,雨季来临前两个月加班加点把项目干完,能提前应付建材资金的压力,虽然工人资金开销大,但是我干了这么多年施工员,材料商这边多少有点熟人,还能往后拖一拖账款,只要工程款下来个七八成,这种高风险玩法玩得好,可以杀出一条发财的血路来。  虽然收入比不上我国目前风头正经的程序员和金融金领一般挥斥方遒,拿着灰扑扑的钞票也不如他们那么高大上,但我从业多年,论到玩泥巴施工组织能力也不是盖的,不等国土所开工通知书下来,挖土机、搅拌机早已纷纷进场。  这几天阳光正好,我在田野里转悠了一个上午,核对现场施工条件和设计图纸,结果一大圈走下来,腿都麻了,图纸和现场情况完全不符,起码百分之三十的设计要重新出图。我心里直骂娘,赶紧给黄正国打电话,骂狗日的规划设计院,图纸是他妈看着地图做出来的,还怎么施工。黄正国在电话那头毫不留情面,骂得直接,说:“你他妈傻啊,不会从设计没问题的部位开始做啊?”我被黄正国噎得说不出话来,心想去你MA的,我会不知道从没问题的部位开始做吗,施工顺序不一样会直接影响到我挣钱效益,心下无奈,现在挖机人员都进场了又不能干耗着,只能从不需要变更的地方开始施工了,我哪里能想到一个国家工程,图纸还不如玉蒲团来得严肃。  收好图纸沿着田埂往回走,遥遥望见两伙人在院子里争吵。我驻足观望许久,心下发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边都是混子,一边年轻一点,四个人都只有二十岁左右,拿着西瓜砍刀,脑袋上五颜六色的,像一只盛开的孔雀。另外一边对峙的五个人,可能有二十五六岁,两米长的关公大刀屹立在身旁,威风凛凛。  两伙人在院子里叫嚣半天,没有动手的迹象,这种事找上门来也躲不过,我硬着头皮走入战圈。有个红毛混子扬起手中西瓜刀直指我面庞,问我是不是老板。我连忙说自己是施工员,不是老板。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药效没过,红毛的手瑟瑟发抖,说起话来脑袋摇摇点点的说我是黄土坪四狗子,想在你这里找点事儿做。这种乡下小混子不像林秃子这一类黑恶势力团伙有组织有目的有计划还有经济来源,缺乏国家关爱家庭关怀,成天在镇上游手好闲,遇上能敲一笔钱的就敲一笔,三五成群的无组织无纪律无资源,我听得好笑,问老板想找点什么事做?木匠瓦匠还是钢筋工?四狗子抓着头皮想了一下说,“管你什么工,老子都可以做!”我说:“老板,这可是技术活,要懂技术打水平尺搞测量的,弄不好可是要赔钱的。”四狗子又问:“那你这有什么,我能做的都做!”我笑而不语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两千块钱说:“小兄弟,我们老板也是大方人,你找上门来了也不好空手回去,这里有两千块请你兄弟们喝茶吧。”心里直舍不得这两千块茶钱,这种乡镇无业游民还不如林秃子这种横行霸道的恶霸。  另外一边的黄毛站出来,说:“老板你好,我叫小黄毛,是秃子哥的兄弟。”我哦了一声,说是林老板的兄弟呀。黄毛说:“是这样的,蔡家县、黄土坪这一块的砂砾碎石都是由秃子哥供应,价格我们可以谈,反正都是出来混饭吃做生意,你有什么麻烦我也可以帮你摆平,大家谈得拢。”  这个小黄毛当面和四狗子说这个话,看来也是有过节的,打点好了四狗子,我也懒理得他们的私人恩怨,对黄毛挥挥手,说来来来,进来喝茶。四狗子扬起手中的长刀,粗着嗓门问他怎么办!我不想得罪这种年轻混子,一脸赔笑地说狗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正好需要黄沙,还是先和黄毛谈谈吧。四狗子扔下一句白鸭子干你娘,骂骂咧咧走了。  我在鼎州摸爬打滚多年,心里有个原则:得罪老混子,最多就是放你点血,砍砍人做做样子教训你,宁愿得罪林秃子这样的老混子,也不愿意和十七八二十的小混子顶嘴,这些十七八岁的小混子手头没轻没重的,把人往死砍。我刚回鼎州工作的那一年,和工地上的人在外面宵夜,有个中年男的在夜宵摊帐篷里瞎嚷嚷,一个小混子过去让他安静点,那个中年男的喝多了瞎咋呼,小混子拿着匕首当脸就挥了一刀,那人鼻头削成了两截,接着当心口一刀捅进去,中年男的七窍流血倒地,等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已经去见佛祖了。近几年鼎州这样地小混混特别多,大多初中辍学,白天四处搞钱晚上泡酒吧,腰里成天挎把匕首,以嗑药为荣,以捅人为乐,反正家里一穷二白的,长辈也不管,没钱赔,大不了以命抵命,捅了也是白捅。  我笑眯眯地目送四狗子四个人走远,他们四个走着走着,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从远处举起砍刀朝着黄毛直冲过来。我大惊失色,屁滚尿流闪到一边,连滚带爬,大叫一声哎呦我操别砍错人了,躲进项目部死死顶住大门。  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四狗子这边生力军明显年轻力盛,拿着砍刀出手招式皆是大开大合不要命地刀法,一片刀光剑影,丝毫不怵黄毛这边的两米大刀;而黄毛这边年龄偏大打起来普遍惜命,两个回合冲锋下来黄毛这边两个人见了血,一群人边砍边进行战略性撤退,四狗子高举砍刀就像举起了发起冲锋的号角,高叫着给我砍死他,呜啦一溜烟追了上去,乌黑的血液洒在新翻修的水泥地坪上,如同白雪之中的几道乌黑的墨汁,格外刺眼。  我游走江湖多年,大风大浪经历不少,各方江湖势力耳濡目染,也算是阅历广泛,我不清楚这两方人马有什么过节,也从未见识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搞法。要知道,如果四狗子是为了搞点工程做,一条水泥沟渠我做老板的也才赚几千块钱,这几刀剁下去连医药费都不够。  我打开大门颤抖着走出项目部,地坪上的血迹彷如针扎一般刺眼,心有余悸地想黄正国说得对,就黄土坪这风气,我还是别动什么歪心思了,老老实实找林秃子买砂吧,和这些小年轻打交道,说不定被捅了我还没等到救护车就血尽人亡了。  在院子里感慨了半天,陈静打了个电话过来:“喂,老张,你在哪,我去找你。”我刚经历生死大战也没什么好心情,说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在黄土坪上工。  在一起两三年,我和陈静关系奇特,甜蜜时仿佛就像大学时代的小情侣两个人腻出糖来,吵起架恶言相向,恶毒堪比法老王的诅咒,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她说我面朝黄土背朝天,脊梁弯曲似龟公,成日在工地上吃喝嫖赌,上了十几年班还在宿舍吃喝拉撒,吃她的睡她的,注定一辈子当泥腿子。我说她一个坐台的,身无长技又不知上进,租个破房子装修得跟牡丹开花一样,全是粉色的“哈喽凯蒂”,偏偏懒得出奇,一屋的快餐盒,内衣内裤满天飞,睡醒了就去摸麻将,赌博到傍晚就去KTV上班,去年心血来潮说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好门路,弄了半天我才发现她是做微商,卖了一周的卫生巾,七天下来在朋友圈发了几百条广告后无疾而终,活得比条蛆还不如。  吵得最凶猛时陈静就气得骂娘,说她就是个婊子,要跟我算账,算三年来我上了她多少次,一次按行情要收我多少钱,这账算起来令人后怕,我十几万的积蓄最后还要倒贴她。吵完就抱着我,又爱又恨,痛哭流涕,我看不起她就如她看不起我,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我还是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天灵灵地灵灵,就我这破条件,知足吧。  “我去黄土坪找你吧。”陈静声音低沉得可怕。  我说你别开玩笑了,我在工地忙着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语气异常平静,说:“我妈死了。”过了好一会儿,陈静放声大笑起来,然后开始嘶声哭喊:“我妈终于死了!”这笑声笑得我毛骨悚然,我看了看窗外的乌云,天空开始淅沥沥地飘着小雨,才想起来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二十九年前我也有一个妈妈,在桃花村破烂的老屋的那个雨夜里,产婆拿着一把钳子把我钳了出来,像是完成了她作为母亲的光荣使命般死了,死在了张夏生舍不得去医院的医药费之下,死在了农村产婆的愚昧之下。她希望我胸怀宽广,像大海一样浩瀚不可斗量,所以给我取名张海斗。出生之后我爹搞了封建迷信,找到桃山县一个出名的宋老头,宋老头说我八字硬,和我妈相克,命中忌水,名字也取得太大,去掉海字,留下了一个斗,说我鼻根分明仰头露面,恩怨不明固执难缠,在我五十岁有道坎,一生争斗,斗得过去则大富大贵一帆风顺,斗不过去则性命堪忧,现在看来五十岁的坎大概是说我现在要是还挣不到钱,五十岁就跟我爹一样穷死了吧。我妈连张照片都没留下,我不仅没有看过她的样貌,连她的名字我也不记得。
  陈静赶到工地已是晚上十点,漆黑的夜只有乌云和冷风吹过,毫无星光。项目部还剩两件雪花啤酒,我看她伤心的神情,问她要不要喝一点。陈静拍拍肚子面无表情地说:“你儿子还在肚子里呢。”无奈屋内白炽灯光线昏黄,模糊得看不清她的脸,相顾无言许久,我撬开一瓶啤酒,自斟自饮,屋外继续下雨,雨水透过天花板,一点一滴落在瓷砖上。陈静抢过酒瓶说老张,你给句实诚话,是不是嫌我干坐台的脏?我摇摇头,就算她在夜场上班,我也真的不觉得她脏,比太多女人干净多了。她扯我进房间,开始脱衣服,说:“你以前做施工员安安稳稳的,一个月七八千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何必那么贪心当王八蛋,非要挣个几百万才敢养孩子?”  天可怜鉴,我好端端地一个人忽然就被划分成王八蛋了,幸好我酒量还不错,脑袋瓜子还清醒,说到和她结婚,我觉得不大现实,如果不是被逼得没办法我绝无可能和她结婚,现在事业刚有点盼头,生怕她那懒散的性格拖累自己,但是在一起三年,我也做不到拔屌无情。我闭嘴不语,昏暗中只有陈静一双明亮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我。我刚要表态,陈静终于哭了出来,近乎哀求地求我:“别这么快逼我打胎,我问过医生七个月也可以引产,你也快三十了,我明天去辞工,你给自己一点时间,给宝宝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安安稳稳地好不好?”她如同濒临爆发的疯子,神态可怕得吓人,我不敢刺激她,只能心怀惆怅地感慨她妈死得真是及时啊。  雨势愈来愈猛烈,啪啪啪打在路面上,风吹得旧窗子吱嘎作响,陈静脱干净了卧在床上,我醉意上涌,在她身边趟了下来。她骑在我的身上口齿交缠,她时而笑时而哭,每一下都好像撞击在我心坎,我们俩从没有这样做过爱,她的指甲又尖又利,抓得我胸膛鲜血淋漓,我浑身疼痛不已,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只好沉默地让她强奸着。  第二天一早,陈静穿好衣服,拍拍我的大屁股,说她还要去医院处理妈妈的尸体,要去联系殡仪馆,要辞职,要重新找工作,这么多事积累下来够她呛的。  我问:“走啦?”  此时云销雨霁,天空中晨光四溢,陈静站在大门口,背上她精致的小挎包,面如朝霞,美艳得不可方物,我看着她动人的神态心中无限叹息,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个借口哄她把胎打了,她看着我轻轻一笑,吐出一口浊气说:“这种没日没夜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本来土建项目的变更报告只有建设方、监理方以及施工方三方参与,而到了水利整改项目变成国土所、监理方、我以及村民参与,而且这个变更申请还不能由我来提出,形式上要由村支书带头提出,然后村民签字同意,“村民同意”这一块,主要就是搞定村支书,提两条烟酒,吃上一顿野猪肉,由村支书出面搞定村民,签名同意,摁手印,再由我将文字类的变更申请书转换成标准施工方用格式的变更申请报告,交给监理方和国土所,最后设计方签字同意。实际上村民懂个卵子的施工,这个变更报告申请还不是我们来写,他们才懒得管什么设计与施工现场情况不符,沟也好渠也罢,只要有条水泥路通到家门口就皆大欢喜。  待在项目部忙碌了一上午,终于把变更设计申请书赶了出来,还得拿着申请书去找标段的村支书签字。我把变更申请书交给村支书,老支书是个老实人,长着一副地下党的老实模样,收了我两条芙蓉王一对泸州老窖,立马挨家挨户地敲门签字,一个小时就把手印签名全弄回来了。我拿着报告去找监理部,这个监理公司的监理工程师都是矮子,一个个都是一米六几,十几个矮子在监理部忙个不停,我一米八的个子进了监理部就像进了矮人王国。  主管我这个标段和刘老板标段的监理姓王,取了个女人名字叫做王晓红,又矮又挫,贼眉鼠眼,嘴巴长得跟啄木鸟似的,有几分商周时期雷震子的模样。听黄正国说他第一天坐小巴车来黄土坪上班,还没下车就勾搭上了本地一个女的,找了个“绑绑”,“绑绑”是我们鼎州话,就是姘头的意思。我就满心感叹这个世界还他妈有没有王法,一个三寸矮冬瓜,搭个车三言两语就能哄到女人?  进了办公室,王晓红矮我一个脑袋,叉腰斜视睥睨着我,真不知道他这份气派哪里来的,粗声粗气地说这份资料是你做的?我点点头,说赶着开工,没办法先做了。王晓红撇着嘴,一根鼻毛从鼻孔里戳了出来。我忍不住问:“这变更报告有什么问题?”王晓红摇摇头,说张工,这个资料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个人意见啊,你可以跟你们老板讲一下,资料可以交给我们来做,这也是为了便于管理,对不对?我装傻说我第一次干这个项目,王工你可别开玩笑,你们监理还可以做资料?  王晓红摆出了语重心长地架势,说张工你想想,总监理工程师一个,监理工程师八个,监理员十三个,但是监理部只有一个,离最远的标段少说也有十几公里,还每个田埂上溜一遛,那还干个鸡巴毛的事情,我们才收三个百分点,你们这边有什么更改的,只要打个电话,我们监理就全给你办好,到时候只要你们老板签字就好,不是两全其美?  我笑嘻嘻地递上一个红包,说王工,初次见面也没做什么准备,我这边做资料的资料员是我一个老表,我舅舅非要他跟着我学习,这资料的事也只好交给他手上了。咱们俩,施工方和监理方还是要紧密合作,对不对?王晓红没从我身上挖下肉来,不甚满意地笑着摇摇头,收下红包说监理部为了便于管理,统一了资料格式,我这个格式要重新做,给我拿U盘拷贝了一份标准格式的资料。  在基层办事都是阎王难惹小鬼难缠,这种标准格式的资料现在才拿出来管个毛用,我被王晓红气了个七窍生烟,钱收了,事还是不通融。拿了资料骑着摩托车就走,这鬼天气,早上还是晴光万丈,突然就下起了暴雨,乡道上坑坑洼洼的,我摔了狠狠一跤,摩托滑出几米远摔熄火了。我窝在水洼中又气又恨,恨不能扔了摩托车,可惜这辆嘉陵摩托车跟了我好些年,再怎么也值个千把块,舍不得扔,只好推着沉重的铁疙瘩在暴雨中走了十几公里,怀里还紧紧搂住自己的施工资料,生怕它打湿一点。
  像王晓红这种问题就是监理公司时下比较流行的捞外快业务。工地上的工程资料分三种,一种建设方的资料,一种是监理方的监理资料,还有一种是施工方的施工资料,大家各完成各的。但是监理方收费,是按工程造价来收费,比如以前我施工的楼盘,造价两点七个亿,监理最高只能收取两个百分点。现在监理公司多如牛毛,和建设方协商时肯定还有下调。监理两点七亿的工程,监理大概拿个四百万,其中还要扣除人员工资办公场地设备,而施工方的纯利率现在基本透明,再肥的工程除开裙带花费也有十几个点,四千多万,自然令人眼红。施工方在各路人马眼中就是一头肥得流油的烤乳猪,是人不是人都想咬上一口。早年施工方的资料还是驻场资料员来办理,后来就承包给了专门做资料的人,监理渐渐发现了这条门路,驻场监理员也开始承包施工方资料,自己做文件自己盖章,一得两便,遇上大方的施工老板也乐得痛快。  我刚入行时还摸不清状况,惊呼这他妈也行,那不全乱套啦?后来转念一想,有什么乱不乱套,国家还规定不许私人老板不许挂靠建筑公司呢,这年头谁不挂靠,那么多需要资质才能承包的工程,有资质的的公司就那么多家,忙得过来吗?不挂靠,公司和私人老板只能喝西北风,那是逼着公司转包给私人老板,老板只能做二道贩子,除了偷工减料也没办法捞利润,那不是给国家百年质量大计添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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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修摩托车的还没有关门,坐在雨棚里端了杯热茶,棚内四处漏水,棚外大雨倾盆,雨点打在黑乎乎的沥青路面上,风吹过来,白色的雨花一浪接一浪,让人感觉无比宁静。在笔记本上改完了资料,摩托车也修好了,立马跑到王晓红那里签字盖章,又赶了十几公里路,正好堵住黄正国下班。  黄正国也是骑摩托车上下班,这个天气他懒得淋雨回家,连忙请我进办公室,齐刷刷帮我签字盖章,又给我倒了一杯茶,笑骂我性子比嫖客还急。我说嫖客性子急吗,小姐性子才急呐,要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改了,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黄正国搂了搂那条快垮下来的爱马仕皮带,招呼我喝茶,说张总,我听刘总说你和吴秘书长的公子关系很好?我也不否认,说是十几年的老同学了。黄正国眯着眼说:“哎呦哎呦,那可真是贵人呐,张总要多多照顾我哇!”这阴阳怪气的口吻听得我心里打颤,说黄所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一个泥腿子出身的,那都八杆子远了,要照顾也得是你先照顾我!黄正国用他硕大的鼻孔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低头坐进办公桌后面自顾自玩起了手机。  我心里欲哭无泪,这他妈肯定是刘老板过来办入场手续的时候又显摆关系,他说话大大咧咧地不讲究,说不定还得罪了黄正国。吴霜明,市委秘书长的儿子,离黄正国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就算以后有什么联系,那也是将来的事。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种基层官员更是得罪不得,假如黄正国对我们俩使什么小心眼,下起绊子来要人命。我连忙冒着大雨去镇上的信用社取了两千块钱,雨停之后,我收好资料,把钱装在信封里往黄正国抽屉里塞,说黄所,我直来直往,也不知提什么东西好,就这么意思一下!黄正国捏住红包也不拒绝,像是在拿捏红包的厚度,神色暧昧地看了看我,面容诡异,不知道是给多了还是给少了,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贿赂完国家工作人员已经七点多了,规划设计院早就下班了,我还是要提前赶去鼎州市,晚上去陈静那里帮忙,早上再去设计院签名,这样才能把时间安排过来。  等到了鼎州给陈静打了个电话,她这时候正在殡仪馆,刚把她妈烧掉,我说你妈才死一个晚上就烧了,不守灵吗。陈静还不耐烦,说不烧留着过年啊!我被陈静气得无话可说,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陈静想了一会儿,说那个鸡鸭巷的重庆麻辣烫来一碗,旁边的大娘水饺来十二个猪肉芹菜的,再带瓶百事可乐吧。
  此时暴雨初歇,淅沥沥的小雨漫不经心地滴答在大街上,我把食物盒子妥善系好,放在摩托车尾箱,用雨衣包好了尾箱,骑着摩托车冲到殡仪馆。大堂冷冷清清的,陈静一个人趴在麻将桌上睡觉,我放下食物弄醒她,她抬起头来,蔫头耷脑地地看着我,一脸通红。我摸了一下她额头,烫得吓人,赶紧准备去买药,陈静拦着我说肚子里还怀着宝宝,要是万一我们最终决定要这个宝宝,吃感冒药会让宝宝变成痴呆,要我多陪陪她。无奈之下只好扶着她去厕所洗脸,用卫生纸淋湿了搁在额头上降温,去值班室给她打了几杯热水,喝点热水总比硬抗着强。  跟着陈静碗里混了几个水饺填肚子,胃里那股难受的劲头终于小了点,准备过去磕头,陈静无力地朝我嚷嚷:“你磕什么头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知道?你是女婿吗你就磕头?”我再次被陈静气乐,心想现在的九十后真不靠谱,我和她就隔了五年的岁数,把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丢光了,说你懂个毛,死者为大,只要辈分比你妈小我就得磕头,这是传统礼节你懂不懂,再说我们俩都那样了,算不算是半个女婿啊?陈静哦了一声又反应过来,说张斗你要死啊,别在我妈面前说这个!  我马上作揖下拜,陈静她妈的遗照安静又慈祥,大概是三四十岁时候的照片,眉角中依稀和陈静有几分相似,在心里感叹基因的威力可真大,都是美女胚子,弯着腰诚心诚意磕了三个响头。  陈静她妈前些年得了尿毒症,本来家里就是破房烂瓦,他爹开了几十年的小货车,主要营生就是苦力兼搬运工,鼎州市内跑一趟车一百块,搬运有时候搬上楼一次一两百,比跑货的挣钱,这几年快递兴起,像他这种跑零散业务的活少了很多,家无余财。后来陈静她爹实在背不起医药费了,一狠心帮一个老板顶了醉驾肇事逃逸的罪,拿了四十万,判了七年。本来是打算换肾,结果肾源等了五年,一年透析药费五六万,想割肉还没法割,比现在的A股市场散户还惨。  陈静那时候刚从鼎州卫生技术职业学院毕业,那个破学校校风优良,在热心同学的帮助下走上了KTV夜场的岗位。鼎州屁大点地方熟人遍地,她一开始不大好意思在鼎州干这个,辗转湖北重庆等地,后来实在照顾不过来她妈,只好呆在鼎州钱柜KTV继续干。  她妈昨晚死的时候,陈静下班了给她妈打电话一直没人接,等回到自己租的地方越想心里越不安,就跑去她妈租的房子,她妈一脸狰狞地倒在地上,浑身僵硬。陈静拿着电话愣了半天,不知道是该打120还是110,最后还是隔壁邻居帮着打了殡仪馆的电话。或许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的最大悲剧大概就是世上所有的悲剧都集中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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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磕完头又跟着吃了两筷子麻辣烫,这东西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很少吃,加上人近中年,肠胃也不大行,吃了胃直疼,就坐在麻将桌上嗑瓜子,和陈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兴致都不怎么好。夜色渐渐深得可怕,淅沥沥地小雨变成了暴雨,电闪雷鸣,大堂里的日光灯忽闪忽现,如同黑夜中忽远忽近的目光。  陈静家里是知青下乡,爷爷奶奶早早过世,和江苏那边的亲戚早就没什么联系,大堂里就我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得吓人。灵堂对面的山上有一座巨大的通信塔,直直刺入密布的云霾,不时在闪电之下显露出真身。我百无聊赖地四处溜达,陈静喊我坐下陪她:“老张你看,一个人的死亡之后至少还有亲人陪着她,死亡究竟是不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事情?”  我心头一动提了个明显不合时宜的要求,说要不要请几个哭丧的过来,显得有人气点。陈静摇摇头说那鬼玩意儿的人气显给谁看?我撺掇陈静说大半夜地就我们俩个人,那多恐怖。陈静又说,死的是我妈,你要是干了对不起我的事那才叫恐怖。我讪讪笑着,掏出手机给吴霜明和刘清两个发信息,说陈静的妈死了,殡仪馆半个人没有,能不能来打个伴。不一会儿,吴霜明和刘清两个人冒着倾盆大雨一块到了,两人进来规规矩矩地磕头上香,陈静不懂规矩,呆呆在旁边看着,我连忙让她跪在一边磕头回礼。  刘老板拆了一副字牌说静姐,这么晚了让你们睡也睡不着,我们来打牌,扯扯闲话。陈静看着吴霜明征求他的意见,吴霜明也点点头说看着我干嘛,不打牌还能看书不成。陈静说好好好,感激地看着我,说我们打五块的。我本来挺厌恶陈静打牌的,不过一想到鼎州市的灵堂风气都是十桌麻将起,几十个人在麻将桌上摸得死去活来,我们几个消磨下时间就不算什么了,也懒得教育她了。  刘老板这声静姐喊得颇为给面子,不知道是因为我把标段转给了他,还是他真心悔过;大前年我刚和陈静混到一块儿的时候,刘清这王八蛋知道了,不知道安的什么居心还是真缺心眼,偷偷跑到钱柜点了陈静的台,美其名曰叫提前考察。我和陈静没名没分的,心里气恼又没法说,像挨了一闷棍,做不得声。  刘清出了一张红色大贰,问:“老张,那个什么林总你认不认识?”我碰了他的大二,说:“你认识他的,林秃子,我大二的时候讨工钱,就是被那逼把脑袋打破了,他找到你了?”刘清点点头,说刚把项目部租好,他就把老子堵在了项目部!刘老板捶胸顿足,哀叹:“他妈了个逼的,老子选了几天的项目部,结果就租在他家隔壁。”我哑然失笑,问他林秃子出什么价?刘清说那林秃子黄沙九百五一六轮车,碎石八百,心比墨汁还黑。  这心肝何止比墨汁还黑,简直比黑洞还黑。平时一辆六轮车堆成尖的黄沙,在市里最高也就六百五,碎石四百五,如果自己联系沙场和司机还可以再少一百,如果自己偷懒一点,让司机自己去沙场,可能会多出几十块让司机赚了,遇上混混最多也是加一百块一车,市面上确实没林秃子这么黑心肝的价。陈静碰了我扔出的小三,和了一把屁糊,刘清和我每人出了二十块,吴霜明开始洗牌,说你那个标段就开始施工了?我点点头。吴霜明说别人老板都还在家窝着,你这么猴急干嘛,钱赚不完的。我撇撇嘴,心叹吴霜明站着说话卵不疼,你一个官二代当然不急,不想想我都年近三十了能不急吗。不过话说回来,每次早上起来洗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常常都会有一种垂垂耄老的心态漠然升起,那股冷漠耄老的感觉之下只有我知道是一种时不我与的感伤。
  写的什么烂玩意
  @中远新工人
15:57:31  写的什么烂玩意  -----------------------------  各花入个眼吧兄台
  四  吴霜明让我给林秃子分一点汤水。我仔细核算过,直接喊黄土坪周边的商品混凝土泵车来绕开林秃子这一环不大不现实。这些混子多少会点数学,用他们的砂石比商品混凝土还是要便宜一点;二来我出得起商品混凝土的钱,乡间小路也经不起四五十吨的车子碾压,落点毛毛细雨,车就陷在泥巴里出不来,根本没办法满足材料需求。问题的关键还是价格怎么谈,要真按林秃子报给刘清那价格,刘老板直接赚不到钱了,我自己也混不到几个钱。  四个人打牌一直到凌晨四点,陈静大杀三方,赢了一千多块,她手气向来极差,这回手风大顺,连高烧都抵抗不了赢钱的喜悦,喜气洋洋地数着钱。吴霜明看看他那块精工表说该回去了,他明天还有点事要忙。刘老板正忙得不可开交,要和吴霜明一块走。  我忙送二人出门,刘清打了把伞冲进暴雨,淋得稀里哗啦地上了车。吴霜明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看了我一眼说:“陈静这姑娘人是真不错,人家虽然在夜场上班,可没干什么亏心事,你就摸摸自己的泥腿子,说配不配吧。”我无奈瞅了他一眼,说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个干嘛,八字那一撇都不知撇哪儿去了。吴霜明神情诡异:“升官发财死丈母娘,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呛他说黄天在上,大地在下,人在床中央,她干没干什么亏心事你知道个屁。  吴霜明摇摇头,说来之前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挺干净的,人家也是逼不得已,说:“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看着办。”他在鼎州市人脉宽广,办事极有能量,说可信度极高,我对他深信不疑,不由得回头看了一下陈静,她抓着一把红钞票向我挥舞,眉开眼笑。吴霜明挥手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事,说对了老张,你去买个车吧。我说我自己日子都没过好,哪有买车的闲钱。吴霜明说你不知道去二手车市场淘个车回来,骑着摩托车谁给你赊材料?  陪着陈静送了骨灰盒回老家,帮着挖坑填土,足足忙了一整天。完事了陈静问要不要去立碑,我又成功被陈静噎到做不得声,告诉她老婆死了,是要等老公死了才能立碑的,陈静吓得连说那不急不急。  第二天跑了一趟设计院,设计院的人自知理亏,下午异常顺利拿了签字,骑着摩托车赶到鼎州二手车交易市场,左挑右选挑了一辆零五年的凯美瑞,包过户总共才四万大洋,办清了手续,风风火火赶去步行街去买了两套衣服,买了个假的LV手包,夹在腋下,似模似样,颇有老板派头,这下就是骑自行车去赊材料都没问题了。  办完事接近凌晨,找到一家小馆子吃了一碗牛肉面,发现陈静家里的钥匙没带,只好找了一条没黄线的巷子停车。雨还在下个不停,将挡风玻璃洗刷得干干净净,夜空中的薄云散发出灰蒙蒙的光线,高低耸立的建筑仿佛后现代主意的简洁线条构造画,雾雨蒙蒙将画纸晕开了半边天空,的整座城市此时此刻像一座在黄昏中就开始沉睡的史前巨兽,安静而富有呼吸的韵律,趴在方向盘上,我看了一下驾驶台的时钟,已经凌晨一点,今天严重透支了精力,浑身发软,我又舍不得去酒店开房,一晚上两三百块钱,只好裹紧了棉袄在车里对付一晚。  正闲得无聊,巷子另一头一个老头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根电线杆后边,探出半边脑袋四处张望。我不禁眼前一亮,这老头我认识,叫陈建文,我高中毕业的暑假里为了凑学费,给他工地上干了两个月活,两个月血汗水流地劳力干下来,这个老东西不认账,赖着工资不给,害得老子差点读不成大学。
  兄弟快更新呀!好看  
  @三十而立佳
20:10:33  兄弟快更新呀!好看  -----------------------------  兄弟你这么热烈我会哭的。。
  我冲下车子一把逮住他,老头被我吓得犹如惊弓之鸟,惊骇莫名地问我是谁。我打量眼前的老头,一脑袋头发花白了,脸上的刀疤可怖至极,脸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鼻涕还是什么,恶心不已。我拽住他慢悠悠地问:“陈总,您不记得我了?”老头一个劲摇头,我对陈建文憎恨到了心底,此刻都化作了一腔冷漠的机械感:“零三年夏天在御景佳园,暑假我给你干过两个月小工,一天工资一百,是一万一千八百,算上晚上加班的二十个工,总共是一万六,你给了我两千生活费,欠我一万四,零四年过年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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